曹嬷嬷把人安置在下人住一个院子里，离正屋有点远，林瑶走了一会儿，等着到了这边，额头上都冒出细密汗珠子来。

崔筠早就没有之前那种桀骜不驯，低垂着头，像是一个被风吹断了树枝，微微颤颤，脆弱不堪，林瑶知道崔筠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地步了。

看到林瑶之后，崔筠就直接跪了下来，“夫人，求您救救我妹妹。”

原本那么骄傲孩子，这会儿却是跪下来哀求，谁都想随心所欲过一辈子，可偏偏成长会教会你如何去弯腰祈求，因为没有底气骄傲就只是愚蠢而已。

林瑶道，“起来吧，你妹妹怎么了？”

“前天被庙里和尚赶出来，没地方去，就在山洞里呆了两天，可是太冷了，就开始咳嗽，昨天晚上开始一直发烧到现在。”

林瑶去看崔昭，这一年她才九岁，但是因为长期奔波，居无定所，饱一顿饿一顿，看起来面黄肌瘦，只是还是能看出漂亮五官底子来，睫毛纤长，鼻子挺拔……他们姐弟俩都生很好，也不知道他们父母到底有着怎样出众相貌。

“喊了郎中没？”

林瑶去问曹嬷嬷。

“叫人去了。”

曹嬷嬷应道，虽然去喊了，却因为她们住地方在人烟稀少别院里，要等好一会儿才能见到郎中。

屋内点着地龙，十分暖和，但是崔昭却是穿着厚厚棉袄，加上发烧，所以满头大汗，林瑶忍不住蹲下来给她解开袄子，结果袄子里又是夹棉比甲，比甲里是右衽小袄，解开小袄上系带，才看到里衣，虽然还能看出来是名贵绫布做，但是如今已经全黑了。

期间或许是觉得不安，崔昭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是下意识就握住了林瑶手，林瑶单手解衣服有些难，就想要推开，但是崔昭手小小，又软又轻，就不忍心了。

曹嬷嬷见了这衣裳，道，“怎么这么脏？”

在一旁崔筠头低更低了，两只小拳头却是握紧紧，“是我没照顾好妹妹。”

林瑶拍了拍他肩膀，道，“给你妹妹洗个热水澡，正好可以给她降温，顺道清洁一番，一会儿郎中来了也好诊脉。”

随后对着曹嬷嬷道，“嬷嬷，我不放心别人，这里就您带过孩子，您给她洗吧。”

“夫人放心。”

曹嬷嬷也是心疼这个孩子，伸手就去抱崔昭，崔昭突然间就睁开了眼睛，她眼睛乌黑纯净，漂亮像个宝石，一时间叫所有人都看呆了，她茫然看着林瑶，喊道，“娘？”

林瑶心中一震，忍不住看着眼前女孩。

一旁崔筠忍不住喊道，“林夫人不是我们娘，娘早就死了！”

崔筠自己说完就红了眼圈，却努力睁大了眼睛，想要克制泪水滑落。

崔昭似乎终于看清了眼前人，握着林瑶手渐渐放开，目光满是失落。

曹嬷嬷把崔昭抱走了，林瑶对着崔筠说道，“你也去洗个澡。”

“我不洗，我要看着妹妹。”

“给你妹妹请郎中可不少钱。”

林瑶挑眉，看着崔筠道，“你上次欠我银子还没还，加上这次，可就不少了……不过你要是这么脏兮兮，我也没活儿给你做。”

崔筠倔强抿着嘴，却还是起身道，“去哪里洗？”

等着从后罩房出来，林瑶看了眼自己手，刚才崔昭就是握住了她这只手，软软喊着娘，一时让她百感交集，要是当初她小心一点，那个未成形孩子是不是也这般大了？

林瑶一时有些失落，不过等着走出了院子，被冬日冷风一吹，顿时就清醒了过来，她向来不是自怨自艾性格，很快甩掉了这份伤感，结果刚要拐过去准备进屋就看到茂春领着蔡郎中过来。

蔡参穿着一件藏青色夹棉圆领长袍，戴着灰鼠皮毡帽和手套，身上背着药箱子，一副来出诊模样，果然见到林瑶就道，“我想着也该给夫人诊脉了，就直接过来了，刚好看到茂春姑娘下山要去请郎中，就想着何必那么麻烦，我去瞧瞧就行了。”

茂春却道，“蔡郎中，我刚还想问你呢，我们夫人明天就会去店里，您又何必这般辛苦往山上跑？”

林瑶看到蔡参一向严肃脸差点快挂不住了，好在茂春又说一句，“不过也幸亏您过来，不然也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可以给小丫头看病，就是累着您了。”

蔡参明显松了一口气，一向话不多，也不会说客套话客套道，“不累，多跑动下对身体也好。”

蔡参本想先给林瑶诊脉，林瑶却道，“蔡郎中，先去看看孩子吧，说是昨天晚上就开始烧了，算下来也是一个晚上了，耽误不得。”

蔡参点头道，“夫人说正是。”

林瑶觉得这般麻烦蔡参很是过意不去，道，“这诊费就算两份吧。”

又道，“蔡郎中，上次您带回去腊肉都吃完了吗？下山时候让茂春给你带个二斤吧。”

蔡参眼睛一下就亮了，林瑶十分好笑，这才终于确定，他特意跑一趟是为了吃她做腊肉，又道，“要不要再带一些酱菜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