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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谢云烟走进308房间前,曾做过各种假设,她知道无论哪种假设,在自己明知道屋内人有问题的情况下选择冒然闯入都风险极大,她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事实上,这些年她对绝大多数人事物都很淡漠,若不是那个刻入她骨髓里的名字,她不会冒这个险。
“入无山”
,从她六年前辗转来到这座大山后,她的生命里就再也没有那座巍峨的山了,虽然她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哪有死人时隔多年还能复活的?可冥冥之中她就是觉得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这个想法支撑着她在这个世外桃源待了整整六年,也不敢再踏足那块伤心地。
就在刚才,她望着这个男人的双眼,刹那间,她仿佛看见他眸子里闪过的幽蓝,她甚至感受到那久违的气场萦绕着她,于是她根本不假思索就保下了他。
可此时此刻,当谢云烟悬在这个同样叫吴山的男人身上,看着面前这张完全陌生的面孔时,她的血液凝固了,所有的希望在瞬间幻灭,那种人被抛掷高空再猛地摔入深渊的感觉让她的表情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迅速冷掉。
下一秒她翻身下床,刚才那魅惑轻佻的笑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难以靠近的冰冷。
她几步走到窗边,摸索着抽出一根烟,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白净的小腿缓缓翘起,长发掠过耳畔,垂眸间眼睫遮住瞳孔的光泽,点燃一根烟。
红色的绸缎睡袍裹在她身上露出诱人的身段,微卷的黑色长发妩媚地披散着,依然是那人间尤物的模样,只是此时的她,眉宇轻皱,脸上的神情冷漠到似乎不想再开口说一句话。
对于如此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女人,吴山实在搞不懂,也不想搞懂,他半撑起身子,眯起眼警惕地盯着她,声音清淡无波:“看到了,然后呢?”
这时谢云烟才重新将目光落回这张脸上细细打量着,她没有见过这张脸,纵使这些年办民宿来来往往多少旅客,但她不会忘记每一张见过的脸,寻寻觅觅中,她见过很多人,但没有一个人长得像他。
她的吴山哪怕什么话都不说,什么动作都不用做,只是稍稍站在那,便像座耸立入云端的大山,从眉梢到身躯都透着无法遮掩的锋芒,那历经诸事变迁后打磨出的尖锐凛冽,仿若足以抵挡千军万马的战神,没人能够取代。
而面前这个吴山,五官清隽,眉眼寡淡,虽长得也算不错,可他身上没有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场,从气质到神韵都不像她的吴山。
谢云烟深吸了一口烟,朝着床上的男人悠悠吐出一丝烟雾,是她太草率了,单单听见吴山两个字就方寸大乱,也不知道刚才在308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了,也许是反光什么的也说不定,竟然就因为一个眼神把这个通缉犯给留了下来,现在来看,的确是件棘手的事情。
但是她此刻没有心情去谈论这些,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外面:“我困了,你睡沙发去,明天再说。”
吴山深锁着眉盯着这个怪异的女人瞧了一眼,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前一秒还对他表示出极大的兴趣,后一秒却冷淡到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他从床上起来的时候,下意识瞥见床尾玻璃柜门上映出的自己,这张脸的缘故,从学生时期到后来进入工作单位,没少因为那些前仆后继的姑娘而困扰,第一次遇见哪个女人看见他如此兴致缺缺。
而后,他感觉到玻璃柜门的后面有什么动了一下,他将视线聚焦在柜中,这下才突然看见柜子里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透明瓶子,里面养着各种毒蛇、蝎子、蜘蛛、蜈蚣,而且…都是活物。
他倏地转身盯着身后的女人,有些难以置信地问:“这些东西?”
他已经无法用常规思维去理解一个姑娘家的房间里为什么要养这么些活的毒物?
谢云烟已经灭了烟,慢悠悠地上了床拉过被子,打了个哈欠,每个动作都透着漫不经心的妖娆,声音却不咸不淡的:“这个房间里的东西你最好都别碰,不然我不敢保证你能见到明早的晨雨,晚安,通缉犯先生。”
说罢她一个响指,屋里的光线逐渐暗了,在如此中式禅意的房间里还有这么现代化的声控照明系统,就和谢云烟这个人一样,处处都给人一种矛盾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杨队果真派了三个小伙子过来帮民宿打扫收拾,所以谢云烟一早就出去安排了,临出房间前她只交代了一句:“想活命就好好待着,出了这间房,你的安全我就不能保证了。”
然后她就没有再回来过,吴山从四楼的窗帘缝隙看见民宿大院停了一辆警车,雨势上午停了个把小时,中午又开始乌云压顶。
他现在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也不方便联系飞鱼,而且那个女人似乎已经把他忘了,虽然让他留在她的房间,但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是个人类,一个需要进食的人类。
一直到了下午三点,毛毛才鬼鬼祟祟地上来开了房门,进屋的时候吴山躺在沙发上,双臂抱胸半瞌着眼。
没料到会有陌生人突然闯入,他没戴口罩,此时侧过眼来和毛毛对视着,两人一时间都很沉默。
昨天隔着口罩毛毛已经见过这个男人,个子挺高,精瘦型的,现在拿掉口罩看见他的真面目,毛毛还是略微吃惊的,他的长相一点都不像通缉犯,相反,五官立体端正,还很帅气,人说相由心生,这人的面相给人感觉一身正气,当然坏人并不会把“坏人”
两个字写在脸上,这个道理毛毛还是懂的。
毛毛在看见吴山时心里还是有些发毛,毕竟知道他是警方要找的人,而且现在还有几个警察就在楼下,可更让他发毛的是,此时这个男人的眼神,平静到完全不像个通缉犯,没有丝毫心虚、紧张、惧怕,那双乌木的瞳孔像没有感情的激光射在他身上。
最后毛毛败下阵来,赶紧关上门,将手中的一个餐盒送到他面前:“谢老板让我送来的。”
吴山从沙发上起身接过餐盒,听不出情绪地落了句:“她还记得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