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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南方周末》记者的采访
1、帝王师与官场
记者:近百年来,对帝王师持否定态度似乎已成为一种不言自明的道德义务,而张居正是帝王师。
您是否担心人家说您是传统知识分子对帝王师的崇拜,是古老而过时的人格作祟?
熊召政:《张居正》这部小说,就算我为张居正的审判者提供了一些事实吧,从这个意义上讲,我是在配合审判。
至于张居正该不该唾弃,唾弃到什么程度,这类问题我如果过分参与,证人资格反倒是可疑的了。
记者:假如我认为,《张居正》一书对强权的共谋者太过倾情,您怎么看我?
熊召政:可能是双重人格。
知识分子为了保持尊严,应该与强势集团保持距离。
“帝王师”
不但没有保持距离,而且成了强势集团的一部分,当然难以仙风道骨。
不分青红皂白地藐视帝王师,可以很方便地显示出人格的尊严和独立性。
可是一旦有机会做帝王师,人们也会倍感荣幸,这就是双重人格。
我觉得这种人格有时候也妨碍读书人对社会生活的参与。
记者:以历史的态度看,作为知识分子,张居正的人格算是健全的吗?
熊召政:我跟你讲,就是用今天的态度来看,张居正的人格也是典型的,也可以说是分裂的。
首先,在皇帝面前他必须委曲求全,他不能让皇帝发现他的理想与皇帝的想法相抵触,他必须忍耐,有时甚至不惜暂时放弃自己的理想。
然而当他回到自己的岗位,面对国家的问题,又充满鲜活的智慧,灵动的谋略以及钢铁般的意志与强硬的手腕。
记者:不得已的,主动的分裂自己?
熊召政:可以这么说。
中国的政治家大多都缺乏激情,而张居正却激情四溢。
他的奏章谨小慎微,然而给朋友的信却激情满怀,对比非常鲜明。
这可以看成人格分裂,也可以看成是中国知识分子对自身文化的深度自觉。
记者:张居正的私心,是否也可以理解为他对自身文化环境的深度自觉?在那样的政治环境中,不给自己留后路简直得是圣人。
熊召政:张居正恰恰没给自己留后路,他说过“知我罪我,在所不计”
。
就是说,他求的是把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做成,而不是为了获得或避免某种评价。
当时明朝显在的问题是财政问题,然而张居正却从整顿吏治这个根子上下手,孟子讲过“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
,张居正对既得利益集团的冲击是凶猛的。
如果他给自己留了后路,他不会做得那么绝。
正是这种担当精神,才使新法一推十年,效果显著。
记者:按照黄仁宇先生的《万历十五年》中的看法,张居正“阴”
的一面,也是使万历皇帝产生道德虚无感,进而荒废国是的一个重要原因。
熊召政:我认为张居正之所以身后获罪,最主要原因不在于“阴”
的一面,还是因为他触犯了强大的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
比如说,一些政敌为了证明他是大贪官,抄家时下了那么大功夫,结果也只抄出十万两银子,其中仅皇帝赐给的就有一万多两。
张居正对家属管教很严格,他的管家因为背着他收了点银子曾被他打断了腿。
张居正确实不是干净到底,但作为一个宰相,肯定算不上大贪官。
至于贪恋女色,喜欢华服美食……可以这么说:张居正腐化,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