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清单？什么心愿清单？刚看身边人拿出那零零散散一整张写着各种零食玩具名字的笔记本时，阿茕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站在后面看好一会儿才认出那是个类似于礼物价格表的东西：

凡是上面记载了名字的东西，下面都有个大致的价钱区间，最后还算出个最大总数。

站在这个地方算这种东西，难道是想一次吧这上面的物件都配制齐全了吗？眨巴着眼睛细细观察对方三秒，从那双温和又闪烁着决心的眼神中，阿茕觉得自己差不多领会了搭档的意思：总之就是好不容易回家一次，想做点捐赠什么的以示感激换个安心对吧？

这好办！

只要你开口，我随时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掏出自己无限余额的钱包，她默不作声做好了随时抽卡的准备。

而就在她摆出散财童子的姿态时，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许久的嬷嬷在一眼看穿了面前饶企图：这就是要拿钱买自由！

半张着嘴，她一副颤颤悠悠犹犹豫豫眼珠子转了好久，最后出的话却与钱无关：

“你是真的铁了心要走了？”

知子莫若母。

养了童露这么久，嬷嬷就算老眼昏花了也能从言语中判断出对方想要补偿的意思，但比起那个貌似不差钱的经济补偿意愿，她更在意对方眼中那一抹柔和又无法忽视的坚决：

“你要和这个人走，然后，然后……”

然后把大家抛在这里？把福利院永远的抛在脑后，把我也孤零零丢在这个地方？无数心酸刻薄的话在舌尖上打了好几个转，扶起自己已经挂不住的老花镜，这个老人觉得自己全身都在颤抖；

然她实际上又平稳得像块砖石，一块放在原地，注定要送走一季又一季轮回的青砖：“……然后，你们真的会过上好日子，对吧？”

在看到那孩子的影子映在地板上的微微颔首后，她才低声道一句：

“嗯，那就好。”

所有的不舍，所有的责任，所有的苦难，都在那一声中被她自己咽下去了。

不能提那些事情，那些过于沉重的东西，那些自己原本强加给这个孩子的，那些会将人永远压在冰冷阴暗水底的东西。

从时候开始，这些东西就已经压迫她们太久太久。

紧紧扯着自己胸前的十字架，嬷嬷甚至没注意到，那老旧的绳结已经将她枯柴般的手勒出一道白痕：

“你走吧。”

她假装不在意的揉揉自己已经干枯的眼眶，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感激于自己的用眼过度的干眼症：“我去给你拿你的档案；”

“那个什么愿望清单就不必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光秃秃的嫁出去，我们连个嫁妆都没给，哪里还要你往回掏钱的道理？”

摇晃着的脚，老人家没有缠过足，但走起来还是像每一步都刮在刀尖上：“别老想着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这样，就算对方再喜欢你，也总有一会把你丢下。”

这话嬷嬷没当着外饶面，而是借着取回档案袋的时候，偷偷站直了，将袋子遮在自己与童露面前：“你本可以走去外面的，不要被福利院耽误了；”

“其实呢，嬷嬷以前什么让你继承这个地方，那都是骗你的；”

靠在自己孩子的肩上，她抬起头，轻轻拂过对方花一般年轻的脸：“你这么可爱又这么努力，当然要出去过好日子了，这个地方又偏又远，你记在心里就好；”

“你是个最好最好的孩子嬷嬷知道，嬷嬷身体还好，不要你挂念，你就好好和那个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吧。”

深深看一眼那个已经长成聊，比自己高很多很多的姑娘，嬷嬷最终还是笑着放了手。

如果今童露没有带人回来，没有让她给那人以前的故事，没有拿出这么个愿望清单，其实她也是万万不会将人放走的。

这便是人类的阴暗本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