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可怜的母亲，一个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女人，她在恍惚了半晌后，突然发了疯似地抱住路扬，抚摸着他同样满是泪水的脸颊。

“扬儿，我的儿子啊！

你终于来看妈妈了，妈妈以为这一辈子都等不到这一天了……儿子，我可怜的儿子啊……”

母亲在语无伦次地哭叫着，她的一双粗糙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生怕一眨眼，他就像自己梦里见到的儿子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妈！

妈妈！”

路扬也哭叫着，多少年了，孤儿一般的路扬，像野草一样坚强地生长，没有父母，没有关爱，没有陪伴，甚至连叫一声爸爸妈妈的愿望也只能在梦里现实。

而现在，他真的抱着自己的母亲，她活生生地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村长终于明白了，他望着路扬的两个舅舅，他们同样在泪流满面，村长的眼睛也酸酸的，想点一根烟，竟然几次都没点着。

任凭铁石心肠的人，目睹了这样的母子重逢，也不由得不动容。

“扬儿，我是你小舅舅，这个是你的大舅舅。”

小舅舅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这个从未谋面的外甥会突然找上门来，而且是一名年轻英俊的军官，他轻轻地拍了拍路扬的肩膀，他不想再看到这对母子痛哭下去，这一幕，让他这个有着弟弟和舅舅双重身份的山里男子难以自抑自己的激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路扬抹了一把眼泪，转过身来看着他的大舅：“天下有你这样当哥的吗？天下有你这样当舅舅的吗？”

他大舅一句话也不说，他被自己这个从天而降的外甥骂得哑口无言。

路扬缓过神来，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身边突然围了男女老少好多人，人们都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没人说话，老人和妇女也在抹着眼泪。

很多山里人都不会说普通话，但是他们听得懂，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舅拉着他的手说：“别哭了孩子，今天是喜事临门，咱们高兴一点，也不用怪你的大舅，他有他的苦衷，今后你慢慢就明白了，先进房认认亲，一会儿咱们吃饭。”

路扬拉着母亲和小舅的手，进了前廊，里面宽敞明亮，寨子里沾亲带故的人们知道路扬一家的情况，都跟了进来相认，寨子里的一些年轻女孩也挤在门口，偷看眼前这位英姿飒爽的帅哥军官。

两个舅妈看着母子相认，也轻了一口气，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像过年一样，一大堆亲人忙着杀鸡宰羊。

看到他们一家人团圆，村长也很高兴，特意留下来喝了几杯酒，酒席很丰盛，但是路扬却没有什么感觉，他只是不停地说话，说他读书，说他当兵，说他立功受奖，说到他爸快要当上了公安局的副局长，会重新有一个新家。

一大家子人都围在桌上，听他说话，大家都为他高兴，就连一直没吭声的大舅，也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路扬的母亲是苦尽甘来的孟姜女，丢了丈夫，却盼来了一个好儿子。

午饭后，人们渐渐散去，他们给你对久别的母子留下了一些独处的时光，母亲从头到尾很少说话，她只是开心地傻笑着，一直在听自己的儿子在不停地说着话。

两个小时后，路扬对母亲说：“妈，我接你回去，不要再呆在这里了。”

“好！

只要你不怪妈，妈就跟你回去。

你不要怪你大舅，他并不是因为钱的事情和我吵架，其实是恨我当年不顾他的反对，嫁给了你爸，我过得不好，他们一直怨恨你爸。”

母亲依然在笑，她哭得太多，今天，她把这么多年的笑要全部补回来。

母子出来的时候，家人都坐在门口，他望着两个舅舅说：“舅舅，我今天要接我妈回去了，今后有时间，我们会经常回来看你们。”

两个舅舅不约而同起身反对：“你第一次来舅舅家里，怎么也得住两天再走。”

路扬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军装：“部队还有事，下次得空的时候再来多住几天。”

大舅和舅妈们还在挽留，小舅叹息一声，说道：“行了，扬儿有事，先回去，咱们等他们安顿好了，再去看他们。”

“舅舅舅妈你们放心吧！

反正离得也不远，有时间我就陪我妈回来看你们。”

大家就不再坚持了，一家人一直将他们送到门口，看到他们上了车，两个舅舅的眼睛又红了，不停地追着汽车挥手。

路扬的母亲在这里生活了多年，真到了离开的时候，她也依依不舍起来，路扬开着车，看着一旁时而沉默时而傻笑的母亲，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很华丽的梦。

把村长送到寨上，一路下来，村长和路扬的关系亲近了不少，村长也很喜欢这个解放军的年轻军官，亲自带着人，帮着路扬到他母亲一直住的房子收拾了简单的行李。

母亲住的这栋房子，是以前的王一清老师留下来的，很简陋的一栋竹楼，但是被母亲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