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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钱浅在房间忙碌的那大半个小时,即使有些响动也并没有吵醒沈致,好似她待在这个空间里他就能感应到她的存在,可她刚离开没多久,沈致便从睡梦中惊醒了,空荡的大床除了根号三还像往常一样蜷在他身边,没有任何人。
有那么几秒他开始恍惚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里小浅回来了,她悉心照料他,还对他说了很多昏头的话,最后抱着他入了睡。
他呆坐在床上,房间里一片整洁,昨晚他记忆中的凌乱好像也是幻境一样。
他突然感觉头很疼,然后很快,这种疼痛便蔓延全身,他甚至忽略了屋里原本一些被他砸碎的东西都不见了,只是一味沉浸在这种幻想与现实的交替中,直到顾磊走进屋。
顾磊也还像往常一样照料他起床,他让顾磊扶他下楼,楼下也一如既往,桌上放着才熬好的中药和粥,硕大的客厅冷冷清清,他没有立马走到餐桌,而是又让顾磊扶他去院中。
顾磊只有再次将他搀扶到廊上,沈致眼镜后的目光寂寥萧索,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院落,好像迫切在寻找什么,他没有问,顾磊也没有说,因为早上谢钱浅离开时,对他们交代过不要告诉沈致她去了哪,除非他问出口。
所以顾磊便也杵在他身旁沉默着,直到沈致这样站了好一会,他才提醒道:“沈哥,药要凉了。”
沈致的目光才逐渐收敛,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里颤动的光,他走回屋中,顾磊将他扶到桌上,又将药端给他。
浓稠的液体散发着令人抗拒的味道,沈致皱起眉伸手端起药碗,才放到唇边,那种厌恶狂躁的情绪就开始在胸间翻滚,他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这个味道,虽然一直也不大喜欢,但常年用药已经让他对这个气味麻木了,可今天,他的嗅觉变得异常敏感,当这个味道进入他大脑时,就在不断刺激着他,告诉着他,他是个病人,一个不正常的人类。
他已经在努力压制心口不断翻涌的情绪了,可当中药进入口腔,那苦不堪言的味道弥漫开时,沈致的双手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猛地把药碗砸到一边。
顾磊虽然已经习惯沈致现在阴晴不定的情绪,但还是会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他赶忙去拿纸巾递给沈致,手足无措地对他说:“钱多一会回来看见你这样肯定又要被你吓着。”
沈致忽然听见那个名字,微微一怔,抬头盯着顾磊:“她去哪了?”
他终究还是问出了口,所以顾磊告诉他:“就出去买个东西,一会就回来了。”
顾磊的话对今早的沈致来说就像速效救心丸一样,把他濒临失控的情绪又给拉了回来,他沉默地看着那碗被他砸烂的药,眼眸幽深。
而谢钱浅的确有件急事需要去落实清楚,她一早就问顾淼要了ansel的电话并联系了他,她需要和ansel见一面。
昨天ansel只是在劝她帮忙,她听说沈致自杀了备受打击,便急不可耐地跑去找他,并没有和ansel详谈后续实际治疗的方案。
她不懂治病救人,也不懂心理疾病,她没有木子那么多奇思妙想的招,ansel说沈致的病不会痊愈了,童年的遭遇和生长的烙印对他已经造成了无法抹灭的影响,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正常人一样真正敞开心扉去接纳这个世界,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抑制他的心理疾病,起码恢复到前几年的状态,所以她必须要请求ansel的帮助。
通过了解木子以往对沈致的治疗手段,谢钱浅对沈致的病情有了一些认识,同时,也产生了一些思绪,可是她不够专业,她需要和ansel确定过后再考虑如何实施。
她和ansel提出的第一点便是,从今天开始不再把沈致当个病人对待。
这正是谢东愿意接纳沈致时和木子提出的意见,她在看日记的过程中就觉得爸爸当年的观点非常明智。
沈致出生在大户人家,又是沈家的长孙,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从小就有很强的自尊心,在这种自尊心被过度打击后,他会开始对人生失去希望,就像一个站在高处的人突然跌入谷底,也许比普通人摔得还要疼些。
所以首先就是要建立他的信心,不把他当病人对待。
她想停掉他的一些抗生和抗焦药物,仅仅保留一些中药进行调理,这就需要ansel暂时不出现在他面前,让沈致认为现在的一切都不是在治疗,让他摆脱病人的心理负担,再不断加深这种心理暗示,她认为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去想办法让他多么配合治疗,最重要的是他本身的意志,如果他连最基本的意志都消失了,其他任何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
ansel在来找谢钱浅之前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也只是觉得必须要来跟她谈一谈,也算做了最后的努力。
没有想到谢钱浅不仅愿意帮助沈致,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提供了如此多的思路,很多想法他们不谋而合,ansel把沈致现在的用药明细又详尽地告诉了谢钱浅,两人聊了将近两个小时。
ansel说他暂时不会离开中国,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去他的学生那里进行交流指导,主要是随时应付沈致这边的病情,他大概还会再待一个月的时间。
和ansel道别后谢钱浅又赶忙去买了一套理发工具,所以等她再回到一间堂的时候都快中午了。
沈致的轮椅放在廊上,她进家时,他正坐在上面,半瞌着眼,眉眼清冷。
直到她走近,他才将视线落在她手上拎着的袋子上,她的确出去买东西了,正如顾磊所告诉他的。
谢钱浅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赶了一路回来,小巧的鼻尖上冒了汗珠,眼里的光却神采奕奕的,仰头对他笑着说:“你在这里等我吗?”
沈致撇开眼冷淡地回:“自作多情。”
谢钱浅不满地撅了撅嘴:“那早知我就不应该这么赶了,我应该再出去玩一圈晚上再回来了。”
沈致转过眸,眼里的光漆黑明亮,有些不善地掠了她一眼,又看向她身边放着的袋子,问道:“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