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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坐了下来,四少爷也像泄了气似的,瘫在靠墙的交椅上。
他抹着汗:“真是吓死人了,为了不让人看出蹊跷,还不能闭门谢客,要特意把人往诚意堂请,又怕有哪个人发现你躲在这里,我们家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吴王那件事里脱身,如此一来又要陷进去了。”
聂骅是从苏州逃回金陵的。
由于吴王主张克扣军饷,用以填补赈灾的款项,东南抗倭将士怨声载道。
寒冬腊月,东南沿海天气湿冷,寒气侵入骨髓,士卒们却因军费短缺无法置办冬衣,有些更偏远的小卫所,甚至连口粮都成问题,相继有数十人因冻饿死去。
温饱无着,人心思变,军营中已爆发多起骚动。
卫国公数次上疏,试图挽回圣心,可在皇帝心中,吴王的地位自然不是一个臣子可比的,何况以军饷充赈灾款项的确戳中了皇帝的心事。
卫国公年近不惑,身经两朝的宦海沉浮,纵然看出此事的症结在于吴王的挑拨,也不会贸然行事。
可聂骅并非如此。
他未及弱冠,正是年少锐意、锋芒毕露的年纪。
忍饥挨饿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将士,造成这一切的却是安坐于王府、整日被佳人美酒环绕的吴王,聪慧如他,怎能看不出光靠上奏疏这等合理合法的平庸手段,已经无法追回被克扣的军饷?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宁可豁出这条性命,也要在吴王府大闹一回,也只有这样超出常理的手段才能引起朝廷的重视,否则在这各扫门前雪的世道上,那些生活在远离战场的安宁环境中的大臣和百姓,又有谁会在意将士们的死活?
四少爷见聂骅虽然笑着,神思却已不再这间屋子里,有些讪讪地道:“你倒是说句话,要不是看在当年你在金陵时,咱们是一块穿开裆裤长大的面子上,鬼才窝藏你这个砸了吴王府的混蛋。”
聂骅回神,脸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笑容:“你该感谢我,要不是我砸了吴王府,你们家大老爷说不定要被讹诈到什么地步呢。”
四少爷嗤笑道:“得得得,你是英雄,英雄怎么还丢盔卸甲地逃到金陵来了?我看你应该留在苏州,最好就站在吴王府大门前等着锦衣卫来抓,才算是顶天立地地好汉。”
聂骅换了个姿势,很放松的样子。
“你不懂。”
他笑道,“这叫战略,这种时候,我不露面才是更好的选择——只要朝廷的人一天找不到我,这件事便一天不算完,酝酿半个月总会憋出大风浪,等大臣和百姓议论够了,我再站出来,道义在我这边,到那时就如淤塞已久的池水,一朝从堤坝泄出,便能击溃朝廷这陈腐的千里之堤。”
四少爷愕然,良久才道:“不就是讨个军饷,有这么严重?”
聂骅也不再说话,自己这位故友正是最典型的世家子弟,连民间疾苦都一问三不知,遑论刀口舔血的军中生涯。
在他看来,一切事情都只是钱的问题罢了,并不知这世上还有比钱严重得多的东西。
比如生命,比如公道。
聂骅不憎恨这些人,他只是觉得庆幸,能让芸芸众生一辈子不知兵戈的残酷,正是父亲和他,以及无数将士为之舍命拼搏的东西。
他起身松了松中衣的衣带,干脆重新躺下,拿起那本话本胡乱翻看着,这让原本就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他看起来愈发放浪形骸。
这一举动换得了四少爷几声啧啧,连声笑他太放肆了。
聂骅笑而不语,正是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的人,才会格外珍惜眼前的每一刻,所谓的放浪形骸,不过是想让眼下这一刻更舒服些。
四少爷看着他,故作嫌弃:“你这副样子,怎么配得上我五妹?她可是事事拔尖好强的主儿。”
聂骅笑道:“八字没一撇的事,你还当真了。”
四少爷也是不赞成这门婚事的,他知道聂骅的性格和五妹不是一路,硬撮合在一起,也是乱点鸳鸯谱,自然不会为了卫国公府这块金字招牌推妹妹跳火坑。
他笑道:“你不当真就好,今儿晚上我是决计不能留在诚意堂的,你自己在这儿,万事小心,连累了我是小事,破坏了你的‘战略’可是大事。”
聂骅听出了他言下的讽刺,却也不在意,夏虫不可语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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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一好奇的,倒是方才来到诚意堂的那一主一仆,他耳力极佳,早听见了那个丫鬟似是而非的话。
那丫鬟好像察觉了什么,不过聂骅不担心,从她的言语中,大致能判断出她是个不爱多管闲事的人。
能在深宅大院中生存的人,都应该知道好奇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