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婆一提这件事就气鼓鼓的。

薛念从不知道这段往事在民间是怎么传的，正好听听。

“你讲详细一点，我想听民间流传的版本。”

姨婆乐得讲故事，殷将军谋反那年，姨婆年纪尚轻，又因战事和乡下的丈夫失去了联系，就记得更清楚了。

“老厉皇病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幸好底子扎实，能安稳过渡给大皇子颜明。

这位大皇子向来是宅心仁厚，咱们大家伙也都爱戴他、推崇他，按道理说他继位也算得上众望所归，经营起来也就少了民心不合的妨碍，前一二年都风调雨顺挺好的，自从他的王后死掉，一切都变了！”

说到这儿，姨婆叹了口气，悲从中来，她接着说：“王后是殷将军的掌上明珠，都说那位殷将军早有谋反的计划，才把女儿送到宫里给大皇子当妃子，等待时机，好来个里应外合，改朝换代。

终于让他们盼到大皇子继位，却还是露了馅，明皇把王后软禁起来，对外宣称明王后得了传染病，又隔几天就发丧，说王后的病医治无方、香消玉殒了，其实都猜得到王后肯定是被处决了。

外面的殷将军料到自己谋反的计划败露，干脆破罐破摔，起兵攻城。”

薛念听得十分认真，有点儿像在茶馆儿里听人说书，别论事实究竟如何，单说这段被众所周知的故事，不仅有头有尾，还合情合理。

薛念感到茫然，“被众所周知的”

不就已经成为事实了吗，世人不知原委，谁会在乎真相，谁又相信你说的就是“真相”

？

得此结论的薛念兀自发笑，姨婆就中断了讲述，莫名其妙地看着先生，以为自己说错话。

薛念软绵绵地摆摆手，说：“接下来呢？接下来，兵临城下，二皇子颜烈奉皇命，也是奉兄长的命令，拼死护城、奋勇杀敌，算上他自己总共一百几十条人命与殷将军一千五六的大军在西城门扛了五天五夜才等到城军支援，西城门才开，皇子这边就剩下两条活的人命爬进了城门。”

“是，是如此说法。”

姨婆刚要说“原来你也听说了”

，转眼一看薛念脸都要掉到地上了，立刻闭嘴，摇了摇酒壶，“没酒了，我再去拿。”

趁机抽身。

薛念的脑筋已经完全被酒拿下，眼前光景也晃晃悠悠，联想起庄王喝酒喝到酒壶满地打转，自叹不如，哈哈大笑。

薛念仰头对着空气，有气无力地说：“爬进城门的两条，就是颜烈和我呀。”

因为郁郁寡欢，薛念醉得就更快了。

姨婆回来的时候薛念已经睡着，他眉头紧皱，哼哼唧唧，姨婆就拿了条绒毯搭在他身上，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梦里，薛念又一次看见殷裳琳胸前插着的短刀，鲜红的血顺着身体上的窟窿往外奔放的流，一点儿也没有想停止的意思，那件鹅黄色的长裙血淋淋的。

谁也救不了她，谁都在害她。

旧事重提，因果难解，姻缘难续。

次日薛念被姨婆推醒：“快醒醒，先生。”

“什么事。”

薛念睁开眼睛，乍一抬头，疼得要紧，“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