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平绕过车身，为副驾驶上的女人打开车门，那女人大着肚子，在杨清平面前像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孩子，每走一步都需要他的搀扶。

从车门走到门口这一段路，杨清平矮着半个身子，将那女人包裹在怀中，仿佛在护送一件易碎品。

突然的，杨清平站住了，抬头往韩春宁的窗户上看，眼里没有愧疚和尴尬，更多的是炫耀。

韩春宁从来不是在看自己的丈夫，而是在读他，她能从他的脸上读出喜悦和难掩的开心，他的眉目上面仿佛蹦闪着星星，而他们目光相对那一刻，杨清平抢走了韩春宁知情同意的权利，这事，由不得她。

韩春宁转过头去，碰上了罗妈怜悯的目光，眼里已经一兜泪了，还是拍拍罗妈的肩膀，笑着对她说：

“没事的，早晚有这一天，我给不了他的，他就从别人那里找到。”

韩春宁深吸了一口气，她被病糟透了的身子，硬是展开一朵微笑，嘴唇却是苍白的，干裂的下唇笑破了皮，丝丝的红血从中渗了出来。

韩春宁摸了一下，对着指尖的一条小红线说：“以后几天喝粥又要烫嘴了。”

杨清平在楼下喊着春宁，语气就像往常一样，韩春宁眼角的一滴眼泪却再也兜不住了，嘴里喊着来了，手忙脚乱地规整情绪。

楼梯转了一圈，正厅就在中央，女孩的大肚子沉下去，生生地把沙发坐成了橡皮筏。

杨清平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脸凑到她的耳旁，从后脑勺也能看出他的笑。

一层的厨房门外，探出一个脑袋，小霍靠在门上，韩春宁路过的时候他说了一声“好贱”

，韩春宁一个白眼飞过去，小霍立刻站正了摊开手，用嘴型说：“难道不是吗？”

见韩春宁走过来，杨清平站在两个女人中间，整栋房子的人都竖起耳朵。

杨清平介绍沙发上怀着孕的女人说：

“这是星河，在咱们家住上一段日子。”

韩春宁眼睛不看杨清平，径直朝女孩走了过去，问：

“几个月了？”

杨清平伸手拦住韩春宁，韩春宁准备好的一套话术全部打乱了，像百米冲线一般往前走，声音越来越高，一直重复着问几个月了，这声音在房子里回荡，变得越来越撕心裂肺，快要扯掉整个房子的安宁。

杨清平一个巴掌扇在了韩春宁的脸上，就像赛场上的一声哨响。

而最恍惚的却是杨清平，他的脸色由愤怒急转而下，被自己这一巴掌惊得魂飞魄散又重新拼凑起来，一张写着抱歉的脸对着韩春宁。

韩春宁对准了他的脸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巴掌，动作干脆利落。

偷看的小霍张开了惊喜的大嘴，四根手指塞到嘴里，猿猴一样晃动着自己的身体，他一直以为杨夫人是个病人，是金屋藏的娇，是杨清平不得不娶的富家女，他万万没想到杨夫人也是个硬骨头，那是他们所有人都没见过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