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一样。

顾奶奶扫视了一眼我的小推车，眼睛好像都在发光。

她挑出几本翻看，眼神都在赞叹。

“谢谢你啊，陈风浪。”

我瞬间感觉心里面暖暖的，那是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老人家一直攥着我的手，说了很久，她在精神病院的一日三餐，她平时做什么，她年轻时在燕梁山的回收废品生意经……

一口水都没有喝，见老人家嘴干了，我起身为顾奶奶倒水。

一杯热水顺着顾奶奶的喉咙慢慢下咽，她的表情很痛苦很痛苦，我才意识到她那么大的年纪，竟然消瘦得像一把骨头，没有一点长寿的福像。

“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顾奶奶指指自己的喉咙，“这里，吃不下饭。

一吃，就疼，我的嗓子也要坏了，我要死了。”

我不知说什么，我想起我的奶奶，临终前坚信自己要死了，对所有人说自己要死了，在离去之前给所有人的心里加上了一层篱笆，这样悲伤来临的时候，有所抵挡。

顾奶奶对于死亡很坦然，她握住拳头，胜利了似的，好像手里拿着一把胜利的小旗子，高高地往上一举。

“我要享受清福去喽。”

她摆摆手说：“早就活腻歪了，人该死的时候不能活着，要死不死，给人添堵，那是造孽啊。”

她的神情落寞起来，她的悲伤和快乐就像一张一合的手风琴，并不分离，是一首平静悠扬的小调。

“但是我还有一个愿望没有达成。”

“什么愿望？我能帮的我都会帮。”

顾奶奶转身，去自己床前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收音机，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孩子一样。

“你看，这是我孙女给我买的收音机，她当时也跟你差不多大，就知道挣钱给奶奶买东西了，可是她就又病了，后来失踪了，我再也找不见她，我拼命找，拼命找，人家都说她是坏孩子。”

顾奶奶哽咽了，“她怎么可能是坏孩子呢？她从小那么懂事。”

我为老奶奶拿来纸巾，为她擦去眼泪。

我坐在旁边，老奶奶干咳，我就帮忙递纸。

顾奶奶咳得弯了腰，像一颗被掏空树干的老树，她的咳嗽与叹息是枯树内源源不断的虫蚁。

我陪着老奶奶一个下午，关于她的孙女，她好像不想说太多。

她只是反复强调着：

“她是个好小孩，她没有做坏事，要相信她。”

我问：“她是谁？”

顾奶奶愣住了，又对我一笑，笑容是皱纹里绽放出来的花，她不想说，默默我的头发，沉默着咳嗽。

“二十年前，你还没出生，上一辈的事情，你不要进来了。”

“您说的愿望是什么呢？”

老奶奶转过头去，“你不要知道，你去快快乐乐过你的生活。”

那个下午，我扮演着一个贴心志愿者，陪顾奶奶聊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