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问这借条哪儿来的，不问问为什么你爸爸为什么借钱，万一是我伪造的，你甘心被我骗啊，可怜我老人家没退休金？”

“.…..”

许愿被她诙谐的口吻逗笑了，配合地问了句：“那请问这借条是哪儿来的？”

老太太慈眉善目，那一年虽然没站出来帮许愿说话，却不曾主动伤害她，那段许愿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日子，她还曾多次敲门，给她送饭，算是整条街上唯一惦记着她死活的人。

“——这张借条啊……”

她于心不忍，也清楚一些事情许愿应该知道，“那条裙子你还记得吗？”

许愿睫毛颤了下，从她沉重又心疼的语气中立刻想到校庆晚会那条，失声般说不出一字半句。

“嗯，想到了吧。”

她们心照不宣，“就是那条，那条红色的，你穿起来像公主一样漂亮的。”

她简明扼要，省去太多刺痛的细节，“那条裙子是你爸爸借钱买的。”

她清晰地记得许国强平常连话都没两句的大老爷在那一天如何笑着脸，低声下气挨家挨户地祈求的。

他说，那天是她女儿十八岁的生日，他说一定想办法尽快还钱……

“谢谢。”

她转完账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转身要走，楼梯下到一半，身后苍老的声音在颤抖，“愿愿，这个世界上是有人爱你的，我希望你知道，以后要好好生活。”

“这么长的路，一个人走来很孤独吧？”

她说：“孩子，辛苦你了。”

“.…..”

去墓地的路是在长途巴士上度过的。

从未有过，或者说向来不甚明显的近乡情怯，在这路上到达顶峰。

她该如何面对他。

那张发黄磨损的借条，该归还何处。

没有答案。

墓园冷清，可能是下雪的缘故，踩着吱嘎的雪堆缓缓走近，她看见墓碑上那张属于夏季的照片。

照片里男人穿着短袖，眉目青涩含笑，生硬又正派。

那是许国强尚且年轻的时候，那时候许愿小，大概刚上一年级，可是就是那时候，他身上的短袖已经开始破洞了。

后来的好多年，他都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

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

最近泪腺不受管控，许愿又哭了，坐在冰冷的墓碑前，一遍又一遍轻抚那张黑白色的照片。

原来，她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孩。

哭了很久，她哑着嗓子欣慰地说，“爸，我要结婚了。”

那是她年少时喜欢却不敢声张的少年。

“——我会和他有一个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