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领神谕来受轮回，无论他如何挣扎，终究只是徒劳，难逃天命。

不过二十世轮回，再过奈何桥。

帝墨辰木讷地走到孟婆跟前：“忘川水，我要一碗。”

喝过忘川水，重过奈何桥，他以为就能将一切都忘了。

可是过往的一切，每一世转世，不管喝了多少忘川水都忘不掉。

每一次带着无比沉重的憾恨，痛苦转世，只等最后的惨死。

帝墨辰不敢怨，他知道，如今的这一切，都是他欠她的。

他想，只要他一寸寸的还回去，是不是一切就都能还清，会有一个从头来过的机会？

只是没有人能回答他。

第十五章歌尽人间桃花扇

三途河岸，彼岸花旁。

帝墨辰一次又一次走过这黄泉之境，从孟婆的手里接过一碗又一碗的忘川水，只可惜，他忘不掉人世凡间的疾苦，也始终忘不掉天界那一缕魂。

聂小小音容笑貌，仿佛已经成了他的锁仙绳，将堂堂天界太子的神和魂尽数锁了起来。

曾以为这是因为无妄神君降罪，他才要受着凡间轮回，百般屈辱。

可如今想来，也或许是因为他心底深处知道自己做了怎样的蠢事，害得聂小小最终灰飞烟灭，神形俱损，想要用这样的惩罚来向她赎罪吧。

从最一开始受尽屈辱，到后来的麻木不仁，帝墨辰发现，原来只需要几世轮回的功夫。

当初的聂小小，是不是也曾因他，而遭受这种种苦难？

极乐世界那边有过这样的说法，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他这数十次的轮回中，经历每一次苦难都会想，是不是聂小小也曾受过这样的苦？

可每一次想起来，他又觉得心头滴血似的疼，这疼好似比他受过的苦还艰辛几分。

而最令他痛不欲生的却是，不管他再如何去想去念，聂小小，她终究是回不来了。

帝墨辰迈过彼岸花，走向桥头。

记不得这是他第几次接过孟婆手里的碗，里面的汤汁浑浊不堪，就好似他之前刚经历过孤苦无依的一生，挑不出半点干净美好的东西来。

他自嘲一笑，将汤药一饮而尽，转身便过了桥。

原本以为他转世再多次，都无法再见聂小小，毕竟她已经形神俱灭不复存在了，可谁知造化弄人。

这一世，却叫他看见了。

戏园里唱着《桃花扇》，那拿着扇面的花旦惊鸿一瞥，不过是一个眼神，却叫他生生愣在原地。

那样的面容，那样的笑靥，不是聂小小又还会是谁呢？

帝墨辰抬脚便要往戏园中去，却被门口的跑堂拦下，那厮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几眼，语气十分讥讽。

“这位公子，进戏园得要二两银子。”

他伸出两根手指，明晃晃地在帝墨辰眼前摇了摇，眼神不屑又轻蔑。

谁人都知道，进戏园看戏要银子，可是也决计不会要二两银子这么多。

可这时的帝墨辰却无暇跟他计较，他一心想着里面那酷似聂小小女子。

这么多世，他不是没有试着找过聂小小转世。

虽然都说她灰飞烟灭，形神不存，可是她毕竟是火凤一族啊！

凤凰且能涅槃，说不定……说不定聂小小也会重生呢？

尽管知道这完全是近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帝墨辰却还是在心底深处有着期待，万一呢？

凡事皆有例外，他不也曾经以为自己绝对不会爱上聂小小么？

可事实却是他早已深陷其中而尤不自知。

他摸遍全身，凑出二两银子，递给跑堂就直接往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