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瑛猛烈地，咳嗽着没有答话，半晌，她哑着嗓子，吃力道：“浅浅这孩子，从幼时起，就和我无话不谈，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恐怕只有我这老太婆了罢......”

“那您……那您为什么还……”

穆芊芊感觉自己的心脏抽痛了一下，好像有许多沉埋心底的隐痛，随着尘封的记忆破土而出了。

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为什么，明知她在演戏，却从来不戳穿她？为什么明知她是赝品，却依然真心诚意地善待她？为什么？

祝瑛的咳嗽声更加猛烈，她望着地牢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的天花板，喃喃道：“我家浅浅，在另外一个世界，会不会被人欺负呢？会不会没有人照顾她？她是那样懂事，就像你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

穆芊芊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止不住地向她道歉。

对不起，是我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让亲人分离，如今阴阳即将永隔，真正的苏云浅，却再也没有机会，见道她唯一的亲人，她心心念念的祖母最后一面了。

她没办法在一切毁灭之前结束任务，让苏云浅的人生回归正轨，甚至连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牵挂，也保不住了。

“是我没用，是我没用，对不起……”

穆芊芊感觉自己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爬了她满头满脸。

祝瑛拉着她的手，断断续续地安慰道：“你不要....

..不要责怪自己，是老太婆自己的寿数将尽了......”

“亨城他做了错事，都是罪有应得......”

“祖母这大半辈子，没有别的牵挂，看到你没事，祖母就安心了......”

“别哭，孩子，你真正的祖母看到，也该伤心了......”

穆芊芊的脑海里突然涌出来无数的记忆碎片。

无人管教，是老人一句一句，一步一步，教她蹒跚学语

被人欺辱，是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出院门，为她出头

她的衣服，是老人一针一线，为她亲手缝制而成。

这个被权贵像蚂蚁一样随手碾死的老人，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

无数的碎片交织成网，让眼前的场景俶然模糊，一片朦胧中，祝瑛那张苍老的，逐渐失去生气的脸，和她自己真正的祖母，真实世界里一个个陪她长大的家人逐渐重叠。

刹那间，不甘和愤怒，像是骤起列火，越烧越大，越燃越旺。

瞬然湮灭一切。

祝瑛的尸体被抬走了，这个一世温和，乐善好施的老太太，来的时候衣衫褴褛，走的时候两手空空，身上只盖着一卷陈旧的草席。

冷青冥冷着一张脸，喊了手下过来，将她拖出去草草掩了。

穆芊芊木然看着这一切，冷静到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