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堰镇是南明城西南边的一座小镇，以出产瓷器闻名，尤其擅长白瓷，釉面细腻，花纹配色唯美，年年都要作为贡品上贡。

命案就发生在其中两个不大的瓷窑里，死者身份不明，因为只留下一些肢体，勉强能分辨出是两个人的，流淌了一地的鲜血还没有干透，像是上好的瓷釉。

当然，这些只是日月帮送过来的消息，至于真实场景，赵峥跟顾景升根本没有看到，俩人甚至连松堰镇的门都没有进去。

消息上说不是常人，叫他们不要暴露身份，低调行事，俩人便稍微乔装打扮成外地来的商人，想来松堰镇看看白瓷，谈一桩生意，哪知在松堰镇牌楼外，便被人拦了下来，拦他们的人是个疯疯癫癫的老汉，穿一身破烂衣裳，摇头晃脑挡在了他们面前，瞎了左眼，只拿右眼斜睨他们：“异乡人？来这里做什么？”

顾景升拱手笑道：“老伯，我们是从瑞平来的，知道你们这儿瓷器好，想做点儿瓷器生意。”

那老汉一听，立马摆手，不耐烦道：“做什么生意，快走快走！

邪乎的地方，来一个死一个！”

俩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赵峥问：“老伯何出此言？难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命案？”

老汉冷笑，似乎憋了很久的话终于能倒出来，满腹怨气，冷笑道：“可不是？就前几天，一个公子哥儿打扮的年轻人，气派得很，带着一个姑娘，说要来看看怎么烧瓷的，结果人就没出去。”

顾景升心头一跳，慌忙凑近问：“那个公子哥儿，是不是二十岁左右，个头比我略高，身材同我差不多，长得也跟我有几分相似，左眼角一颗泪痣？”

老汉歪头思索片刻，随后不耐烦道：“谁记得那么多。”

说完便背着手慢吞吞转身，看样子要离开，“老头儿已经提醒过你们了，再出事就不关我的事了。”

赵峥大步上前拦住他，笑道：“老伯，既然死了人，怎么不去报官，反而在路口提醒外乡人呢？”

老汉顿住脚步，因为佝偻着身子，显得身材瘦小，只能仰头看他，那只坏掉的眼睛里塞了白珠子，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光彩：“报官？死的不是正常人，活的不是正常人，报谁啊？谁报啊？谁管啊？”

眼看着又要走，赵峥忙道：“老伯，实不相瞒，我兄弟二人此次便是为了寻人来的，我们上头还有一个大哥，前些日子说要来这里看白瓷，就再也没有音信，我们担心他的安危，便亲自过来打听情况。”

他压低声音，带着恳切的请求，“老伯说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们的大哥，还请老伯给我们指条明路。”

老汉用那只完好的眼瞧了顾景升几眼，没有停留太久，便盯向赵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峥竟从那只死鱼眼里看到了几丝兴奋之意，让他在阳光倾泻的日头下也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走罢。”

那股兴奋之意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老汉重新往前走，进了松堰镇的牌楼门，“出事地点倒是离我家不远。

老头儿只是带你们过去看看，要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可不管老头儿的事。”

赵峥笑道：“当然，我们也只是去看看，是不是我大哥还不一定呢。”

老汉在前面带路，二人跟在后面并排走小声交谈，尽管已经做好准备，顾景升还是难掩情绪低落，摇头叹息道：“我大哥一向情商极高，交友甚广，从来不得罪任何人，怎么就会遭遇不测呢？”

赵峥道：“世事难料，有的人，就算对他再好，也改不了本性。”

又道，“这地方有些古怪，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发现了么？”

松堰镇虽然不大，但胜在出产的东西好，因此经常有人前来参观做买卖，然而进了牌楼后的长街上竟然冷冷清清，不见几个行人，两侧本来满满当当全是摊位，卖的是各式各样瓷做的碗、盆之类的容器，或是小瓷人小瓷马等小玩意儿，然而现在大多数都收摊了，拿个雨棚盖上，只有几个摊位前还有摊主，百无聊赖地躺在椅子上打呵欠。

顾景升也察觉到了，点点头，低声道：“我大哥武功远在江湖大部分人之上，能对他下手的绝不是普通之辈。”

他皱着眉，“我顾家也算光明磊落，究竟会得罪哪位高人？”

赵峥心道说不定是上一辈的仇怨，只是不愿意让你知道罢了，上一辈报复不得，便转移到小辈身上，由此想到自己的处境，竟然跟顾景升有些许相似，不免生出几分同命相连之情，安慰他：“说这些，也不过是我们的猜测，等见到了才能判断，说不定不是呢。”

顾景升颔首：“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心里知道说这些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话，若是真的没事，除非故意躲着人，不然这般大幅度的搜查，能到现在都杳无音信么。

走过松堰镇的长街，七拐八拐穿过几道小巷，便来到一处镇上人家烧瓷的窑洞前，老汉驻足道：“便是在这里发现的。”

那窑洞看起来不大，洞口是敞开的，正好背对着阳光，里面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赵峥惊奇道：“出了人命，竟然没有人看守着现场么？”

老汉冷笑：“谁会来看守？民不举官不究的，水冲一冲痕迹，就能当做无事发生，若不是你们来，这事儿就过去了。”

他说完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往窑洞里面走去，似乎要亲自带他们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