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痛苦最大的敌人便是时间。

时间会有好的地方，肋骨会一天天慢慢的愈合，肾脏也会一天天的恢复。

也有坏的地方，腿上的肌肉尽管每日按摩，却还是一点点消减变得干瘦。

期间，储斐会蹲在这个病房的阳台和柳絮他们开视频会议，关于特效这块的工作多而繁杂，主要是视觉呈现上需要确立一个标准。

视觉特效这块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概念设计和美术部门已经熬了好些通宵，这些前期筹备张中关于特效镜头规划更是重中之重。

今天，储斐开这个视频会议讨论的内容就是最近熬出来的成果。

因为是医院，储斐不好太大声，她带着耳机，看着手机中切换到的展示页面，越看头越痛，可还是耐着性子看完了整个近阶段的结果。

等大家都把目光看向储斐时，储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明显不满意，汉堡国的特效公司人员的脸上本是满满的自信，只是看着储斐在屏幕上显示的大脸，那自信慢慢就消散了，用英语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储斐勉强咧开一个笑容，“讯姐，你怎么看？”

肖讯本是以一种实习生的学习状态坐在会场中的，被cue到之后，明显愣了愣，随即便说道：“我觉得挺好的。”

然后带着一个假笑。

她在电影上的付出获得的成绩都冠以她老公之名，在电影圈肖讯就是那无名小卒，在场的人也只觉得她是靠着走了储斐的后门才能拿到这个b组导演，肖讯自己也心知肚明所以只能选择圆滑。

要是储斐真只有十八九岁，看出肖讯这种圆滑的敷衍肯定要让她再多说几句，可储斐也是这样摸爬滚打而来，便明白肖讯的顾虑，索性自己说道。

“我觉得很成熟，成熟到像是哈莱坞的电影，我知道哈莱坞是非常成熟的模式，我们华国的观众也对这种视觉感受非常熟悉了，东西是好的，可我们讲得是华国的故事，我们剧本核心是华国的文化，套在这种视觉感受中，我只感觉很山寨，我”

储斐正想说，就有人从病房中走了出来晒衣服，储斐赶忙往旁边挪了挪，给人家腾地方。

这么一挪，就直接挪到了角落，继续说道：“大家都辛苦了，我看到的是一份高标准的展示，可离我们电影需要的仍有距离，我希望大家能够看到我们华国心的内核，不是像一部外国电影带着华国元素，而是符合我们国情的一个视觉感受”

突然，额头上落下一滴水珠。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还得麻烦让让，我怕水滴到你。”

那嗮衣服的是门口那一床的家属，一边晒衣服一边听着这个小女生说着一些严肃又华丽的话，内心是觉得有些好笑的，一不小心就把衣服挂到了人家头上。

储斐一抬头，就看见只有自己这小角落上才有挂衣服的空位，好脾气地笑了笑，直接蹲着往旁边挪了挪，和螃蟹一样。

朝妈妈就站在窗前，看到这一幕，有些忍俊不禁。

她看到储斐挪到了另一个地方，继续对着手机说道：“还有就是这个地球街景概念的设计稿，我觉得不大行，太科幻了。”

储斐这么一说，坐在汉堡国技术人员旁边进行翻译的柳絮愣了愣，太科幻？这拍的不就是科幻片吗？

她只能硬着头皮翻译，果然看得到的就是汉堡国这家特效公司的员工脸上的大问号，他们的表情本就很丰富，现在更是形象生动地表达自己的疑问。

储斐解释道：“我们的场景大致可以分为两大块，地球和太空，太空怎么科幻都行，可地球一定要有真实感，我希望透过视觉感觉传递得真实感，就是可以让观众相信这就是真实存在的，天马行空很重要，可我们更需要的就是有我们熟悉的存在，我需要大家去观察生活，这也是解决目前这种哈莱坞加华国元素的山寨感的最便捷的一个方法。”

储斐说到后面，气势更强，她刚开始的温和已经渐渐消散，透过屏幕，带给与会人员更多的就是一种明确的方向导向，“各位，任何电影都是叙事，我们玩特效不是让观众眼花缭乱，看完之后品一品，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这特效牛逼了，这样不行。

我们不能为了去填补华国特效的空白就为了特效而特效，我们要做的特效首先关注的是功能性，特效只服务于叙事。

这是我希望各位能给我的东西，麻烦各位了。”

最后一句话了了，储斐的脸上已没有笑意，与会人员也一样，任务重压力大，要做真正华国的东西，就是完全创新的挑战……

现场除了汉堡国来的人员神色未变，别的都是严肃着一张脸，气氛有些僵持，方老师突然笑了笑，“我说几句吧，我们华国众所周知，科幻片沙漠，可大家都看过《远航》吧，这部特效制作虽说也是哈莱坞的公司，可故事表达却非常棒。”

说到这里，方老师看向柳絮，“柳絮我接下来这话就不用翻译，我想和大家说，《远航》这部电影就是非常好的借国外技术来说华国故事的例子，我们华国老是说师夷长技以制夷，电影也是这样的，大家不要想着我就是在做一个工作，领工资干活，大家要想想你本土文化不强大，就别怪别人文化输入，任何事情都是此消彼长的，我们都是做电影的，也得有些野心是不是？”

方老师是江湖地位高，他说着话是慢悠悠的，可一个字一个字份量很重，果不愧是搞文字的，知道如何运用文字的力量，他一说，会议室中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方老师要是搁抗战那一会，肯定是个合格的政委。

接着方老师提起的士气，继续接下来的会议议程，储斐这一蹲，就蹲了快两个小时。

朝妈妈站在窗里看了储斐快半小时，见她全程认真，便也不再去看她，坐到病床前时，朝轻尘便问她：“储斐还在外面吗？”

“嗯，在打电话。”

朝妈妈间隙听到储斐聊的东西，起了好奇心，“你这个朋友储斐是学什么的？我听着气势不小。”

“她不是学生。”

朝轻尘一向都是有话直说的直白性子，“她就是导演，你可以上去搜一搜她，她的处女作很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