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免不得被柯世昭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唬住，可是小巧与他同床共枕了那么多日，又怎会轻易被他这色厉内荏的样子骗到，随手提起脚边的行李，她便迈着碎步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柯世昭听见身后深深浅浅的步子，薄唇似有若无的勾起，晾了一段时间后，她的眼色送算是长进了不少，倒是没有辜负他对她的用心。

临近晚上，街上许多商贩开始出摊，这里虽不比京城的繁华，但是也算是热闹。

许多商贩都在架子旁挂上花灯，夜色逐渐变深，街上的花灯铺满，柔柔和和的灯光照亮了前路，小巧看着前方从未回头的身影，心头划过一抹酸楚。

他总是这样一直向前走，从来不曾回头，像是吃准了她不会离开一般，也是，认识这么多年，那些欢愉的时光，都是她一个人死乞白赖得到的。

这样想着，心头更是酸楚，小巧悄悄低下头，生怕别人瞧见她的落魄。

冷不丁忽然撞倒了一个人，小巧顿时向后踉跄了两步，她吃痛的低呼了一声，左手轻轻捂着额角，七七八八的行李散落一地，此时来不及顾得这些，她弯身行礼正准备道歉。

却不想这人是个登徒浪子，见她一个貌美姑娘孤苦无依，心中就生了些龌龊心思，语气猥琐道：“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莫非是想要让爷疼爱一番。”

若是平日小巧还有心思虚与委蛇，此刻她只觉得心头旧恨交织在一起，那人她不敢冒犯，这登徒子她还是得罪的起的，况且这些流氓平日里闲散惯了，如今的确需要有人好好治上一治。

小巧目光不屑地上下打量着这男子，心中不屑面上自然尽是鄙夷，她语气嘲讽道：“呵，如今世道安稳了，什么猫狗鼠辈都敢出门见人了。”

这登徒子平日里自诩风流，手中闲钱一撒，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扑上来，如今听完这话如何受得住？他面色震怒，右手食指不可置信地指着小巧，嘴唇颤颤巍巍地蠕动着，刚想要说些什么，还不等他开口，这貌美姑娘就又开口了。

“骂的就是你，长相贼眉鼠眼、开口畏畏缩缩，旁人若是长你这样子早就投河自尽了，也不知晓你怎么还有颜面活着。”

小巧平日里就是美艳泼辣，现下心中本就委屈，如今说起话来更是刺人，专门往人心窝子上戳。

这登徒子平日里被人捧惯了，第一次被人这样劈头盖脸的骂，一时间竟是语塞，一张脸憋得通红。

柯世昭此时走着走着也发觉身后少了人，心中担忧，他便急急忙忙转身在人海中寻找着小巧，若说他先前心头还有几分较劲儿的意味，如今倒是真真担忧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在一群人潮汹涌的地方找了小巧，她眼角眉梢都是委屈，面前还站着一位吊儿郎当的公子哥。

柯世昭只觉得怒上心头，平日里这恶霸的戏码也只在戏文里面看过，哪成想如今是真的碰见了，也不着知道是哪个没眼色的玩意儿，狗胆包天居然欺负到他的人头上了。

如此想着，他只觉得火冒三丈，平日里温和的表情难得出现一抹龟裂，正准备出手，却不想眼前恶霸的一番操作着实清奇。

只见那公子哥一张脸涨的通红，右手翘着兰花指发颤，向他江城小霸王何时受过这样的欺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语带哭腔道：“欺负人，你们都欺负人。”

说着他像是委屈极了，一双脚狠狠在地上跺了几下，左手在怀里胡乱摸了几下，终于掏出一帕粉红色手绢，好不可怜的擦着脸上的泪，那模样真真是被人伤透心了。

察觉到周围看客戏谑的目光，这登徒子觉得更是面上无光了，如今在大街上被人看了笑话，明日说不定就被编成话本子传出去了，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况且，这姑娘先撞了他，他没有责怪已经是及其仁慈了，她怎么还恩将仇报、反咬他一口？

如此想着，他更觉得这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以手绢掩面便哭哭啼啼的离开了，那模样真是比良家妇女还要真上几分。

小巧此时也觉得周围气氛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她神情平静弯腰收拾着行礼，还没整理好，周围就想起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姑娘，好样的。”

“姑娘不愧是人中龙凤、女中豪杰。”

“这样的恶霸如今总算有人治他了。”

许是这场面太过于激动人心，周围还有些人心群众扔着银子，小巧只觉得周遭的气氛更加尴尬了，她动作僵硬的挤出人群，还不等她站稳，身后就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片刻不见，小巧姑娘到是越发伶牙俐齿了，如今竟是能把七尺壮汉说哭了。”

街头上花灯十里，柔和的灯光映照在柯世昭脸庞上，更显得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听见这般挤兑的话，小巧本想开口，瞥见他脸上高深莫测的神色，她还是决定闭嘴，若是一两句话惹得他不顺，她今晚恐怕真的就要流落街头了。

许是觉得良心不安，柯世昭沉着脸从小巧手里接过行李，那处宅子地处偏僻，两人走在路上，一个是心中委屈，另一个也不知晓在别扭什么，一路相对无言。

不知不觉，灯光逐渐黯淡，两人早已走到城郊。

这郊外大树参天，白天倒好，不失为一个踏青郊游的好去处，只是这晚上阴风阵阵，说不出的恐怖骇人。

小巧只觉得一股凉风阴嗖嗖，那灌木丛中一道黑影穿过，她心头猛地一跳，整个人猛地尖叫着往前扑去，一双胳膊牢牢地圈住眼前人的腰。

柯世昭看着缠绕在自己腰上的一对玉臂，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毛茸茸的头顶上，从前也没这么胆小？几天不见，她怎么养成了这般咋咋呼呼的性子？

虽然这般想着，柯世昭纤长的睫羽微微下遮，掩盖着眸中复杂的神色，许是真的害怕了，那双缠绕在他腰上的胳膊越箍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