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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说,“请母后息怒。”
王太后说,“窦婴不死,我怒不息!”
理直气壮,掷地有声。
宣室殿上,一时寂静。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说,“王娡,这个女人,有点厉害。”
她这话说得其实很没有水平,很市井泼妇,跟窦太皇太后曾经的举重若轻比起来,太露骨也太难看。
可这话厉害就厉害在露骨和难看。
王娡做不到窦太皇太后那样的举重若轻,所以她干脆把直白直接做到了极致:当朝太后舍掉脸面也要你死,什么样的臣子能抵挡住如此凶猛的杀意?
整个宣室殿上,没有、任何人、说话。
一片死寂中,田蚡双眼赤红,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那笑声听起来简直像是野兽的嚎叫。
他当然应该笑,因为窦婴要死了。
便如苏秦佩上六国相印,他今日也将如愿佩戴上窦婴的死讯。
可是窦婴忽然也笑了起来,他笑得比田蚡更大声,他的声音压倒了田蚡的声音,他边笑边站起来,最后他和王娡相对而立,狂笑不止。
真的是狂笑,笑声里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癫狂,像该被锁进黑屋子里的癔症病人或者是怨毒的鬼魂,从容如王娡都在他这样的笑声里露出了不安的眼神。
边笑他边撕扯自己的衣裳,忽然间那种王侯的凛然就从他的身上消失了,现在他看起来像是那种穿梭在城镇和乡野中的游侠,率性而轻狂,抱着一把破剑就敢与天地开战。
田蚡站起来,后退了一步,远离窦婴,神色变得警惕。
在这个时代,撕扯衣裳往往是决斗前的先兆,而这时窦婴的手已经伸进了敞开的衣襟里,那个姿势就好像要从衣服里拔出一把剑。
王娡眉眼一跳,这点变动像掉进池塘里的小石子,扰乱了她平静的脸色,但她直视着窦婴,不曾后退。
衣裳的悉索声中,窦婴猛然拉出来一卷细长的轴体。
这东西第一眼看去有剑的形貌,田蚡手中的剑在那一刻几乎就要出鞘了,好在他很快看清楚了那究竟是什么,不过是一卷柔软的丝绢,绝不可能被用来伤人。
窦婴的笑声慢慢停住了,他握着这卷丝绢,缓慢地扫视过整个宣室殿,最后他的视线停在王娡身上,他直视着太后的面孔,眼神里竟然有睥睨的色彩。
然后他高高地举起了手,那卷丝绢从他手上垂坠着散开,红色的朱砂印记渐渐露出全貌,“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八个大字跃然跳入人的眼目之中。
王娡霎时张大了眼睛,恐慌的神色像爬在山崖上的藤蔓一样,爬上了她的面孔。
窦婴高声念出那丝绢上的文字,“臣,魏其侯窦婴,奉先帝遗诏,事有不便,以便宜论上。”
所有人都看向他的手,看向举在他手中的丝绢,不,现在不应该叫丝绢了,那分明是一卷诏书!
先帝,刘彻的父皇,汉景帝的诏书。
田蚡后退了一步,又一步,他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窦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