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扪心自问，夏鹿音从没想过能够无伤生还。

跳下去的时候，她就做好了死亦同其穴的打算，拥抱住夏终年的时候也一样，她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紧一点，再紧一点，最好化作一滩骨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任谁也分不开。

直到夏终年拼命护住了她的头，夏鹿音突然意识到她们想的不一样，她想的是再也不和她分开，夏终年想的却是如何保全她。

用血肉之躯，用自己的生命。

她心中震恸，反过来将夏终年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背脊朝向地面接住了坠落的冲击。

夏鹿音原本以为自己会断几根骨头，没想到撞的是背，伤的却是眼睛，她疑心自己是磕到了哪根神经，但这种情况下，失去视力尚不算差。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的是自己成了废人，那温柔如夏终年，善良如夏终年，是不是就无法弃自己于不顾，只要她表现得离不开人，就能用失明永远地把夏终年绑在身边。

她看不及，听觉却比以往更为灵敏，她听见夏终年抽鼻子的声音，听见她努力咽下去的哽噎，指尖触摸在她脸上，未触及眼眶既感受到一片湿热的泪意。

夏终年却以为她没察觉似的，努力瞪大眼不让打转的眼泪落下来，柔声问：“傻孩子，你怎么跟着我跳下来了——到底有没有哪里痛？”

夏鹿音拧紧眉头，她心中有两个声音，一个在叫嚣“锁住她”

，一个却呐喊着“放她走，给她自由”

，两种声音都如此迫真清晰，她不得不停顿了好一会，才说：“我没事。”

她于是信了，缓缓松出一口气。

夏鹿音反倒狐疑起来。

她会装无伤，难道夏终年不会么？她如今眼睛看不见，万事唯有亲手摸到才觉得确实，当即在她身上检查起来。

黑暗里，夏终年的一举一动都比往常来得鲜明——她仿佛不是用手，而是用耳朵在摩挲她的肢体肌肤——夏终年的呼吸，吞吐的频率，乃至会对哪里有感觉都在这一刻变得如此清晰。

夏鹿音忍不住起了恶作剧的念头，故意捻在某个皮薄的地方，手上施力，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问：“是不是这里有伤？这里疼？”

夏终年被她作弄，仍是毫不怀疑，只扭着身子去躲：“……不是，没有，好鹿音，姐姐就是怕痒，放过姐姐罢……”

“真的？”

夏鹿音挑起眉毛，继续深入“检查”

她找到的“伤口”

，夏终年受不得这个，不住告饶，后来的事……她倒真的遗憾起自己为什么偏偏是眼睛看不见了。

只是再多的遗憾，也比不过她想起自己跳崖前发的誓，她曾求神佛保佑夏终年能够活下来，若能实现，她愿意献祭自己真正的感情，一辈子做夏终年朴实无华的“真妹妹”

。

真正的“妹妹”

是不会对“姐姐”

抱持这样不堪的念头，想用自己的伤绑住“姐姐”

一辈子，她听着夏终年谢神谢佛，胃里只有一阵阵翻涌上来的冰冷的嘲笑。

神明最终是应允了她的请求，只是代价，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东西。

夏鹿音抚上自己心口，那里没有缺少任何东西，却空落落的，她发现自己失去视力的时候，明白她和夏终年的某种可能性也一并消逝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