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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晚风下意识攥紧了拳头,肩膀微微耸起,咬着牙说:“不想见。”
顾与堤:“可那是你弟弟!”
顾晚风却说:“他姓宋,我姓顾。”
顾与堤突然很痛苦,再度重申:“那是你弟弟呀!”
顾晚风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抵触自己的亲弟弟,但若是想要为这种抵触和排斥找借口的话,也可以找到很多,比如已经太多年没有见过了,互不了解,所以不想再见;比如他一直跟随宋青山,早就成了宋青山的傀儡,和他的后妈相亲相爱,却不肯来见亲妈一面;再比如,阿临轻而易举地就见到了人外人,看到了山外山,轻而易举地就获得了他苦苦寻求却一直寻而不得的随性和自由,所以他觉得不公平,不甘心;再比如,阿临喜刀,爱刀,却没有守刀,他不喜、不爱,却不得不守,从小就背上了这份重担,责任刻在了骨子里,即便现在母亲劝他放下,他也放不下了,因为那把刀他已经背了太久。
归根结底,他可能是一直在怨恨着命运,以至于将这份怨恨延伸到了弟弟身上。
心有枷锁,挣而不得。
顾晚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倔强又不为所动地对母亲说:“你如果想见阿临,就让他来见你。
你是他妈,他有那个义务来见你。”
顾与堤也想见小儿子,但又不想让小儿子见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一点儿都不漂亮,还病怏怏的。
更何况,快死的人了,还见什么呀?徒让阿临伤心么?阿临的身体本来就不好。
所以,顾与堤只能说:“我和你爸分开的时候就约定过了,从今往后互不打扰,阿临不来见我也是应该的,就像是我过去那么多年都没让你见过你爸一样。”
其实这也是实话,她和宋青山确实这么约定过。
但顾晚风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种说辞。
他的母亲,总是能有数不尽的理由去为宋青山和宋熙临辩解。
在她的眼中,她的丈夫和小儿子永远没有错。
对于母亲的这种固执,顾晚风也总是怒其不争:“要是没有宋青山,你的日子一定会比现在好过得多!”
顾与堤却说:“我要是没有遇到宋青山,也不会有你,你现在也遇不到那个叫司徒的小女孩。”
顾晚风:“……”
顾与堤:“怎么样?无话可说了吧?”
顾晚风:“我、”
确实是无话可说了。
顾与堤又哼了一声:“你也就只敢这么牛气轰轰地跟你妈说话,到了人家小姑娘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顾晚风:“……”
顾与堤却开始喋喋不休了:“你妈心里的难过和委屈你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人家随随便便掉两滴眼泪就把你心疼的哟,恨不得把心窝子给剥开,把心给捧出来给人家看,怪不得人家总说呢,儿大不由娘,你顾晚风有主见的很!”
“……”
从这一刻起,顾晚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因为根本找不到开口的机会,从半山腰到出山口,顾与堤吐槽他吐槽了整整一路,甚至把他小时候刚换完新尿布就又尿床了的陈年旧事儿都拉出来骂了一遍。
呼啸的山风夹杂着气急败坏的骂声徐徐贯耳,顾晚风又是无奈又是想笑。
直至摩托车冲出了山道,破破旧旧的公交站牌和站在站牌下方的少男少女们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顾与堤骂骂咧咧的吐槽声才停止了。
在司徒朝暮他们几人的面前,顾晚风的身份又变回了宋熙临。
把儿子送来之后,顾与堤也一直没有离开,陪着他们几个小孩一起等公交车。
村县公交也真是慢,一行人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等来了一辆摇摇晃晃的小破公交。
犹如曙光降临,司徒朝暮他们几人激动极了,又是欢呼雀跃地朝着公交车挥手,又是手舞足蹈地庆祝,唯独宋熙临默不作声,一直在看自己的母亲。
小的时候,和母亲一同在这个公交站等车时,他总是仰着脑袋去看她,而如今却需要低头了。
在他年幼的记忆中,母亲的那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总是在阳光下闪耀着流光。
他也经常会听到有人夸奖自己的母亲:你真美呀,你的头发真好。
每每如此,他都会为了自己有一位漂亮的妈妈骄傲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