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后来才发现，小玉儿来请自己吃饭的那天是离小玉儿最近的一次。

那个冬天，边疆生出了变化。

谢文玉也没想到，战乱会比上一世来的早。

上一世，边疆传来消息是开春以后，而这一世，年关刚过没几日，宫里还是一片喜气，皇上封玺，把难得的闲暇时间与皇后共度。

而大年初三，一队人马匆匆进程，快马加鞭，在城门关上前的最后一刻冲进城门，打乱了安逸的路人，也打破了皇城的平静，他们几人拼命抽打着已经伤痕累累的马，奋力前行，一路是喜庆的红色灯笼，他们疾驰而过，空气中隐隐有血腥味，已经关上的层层宫门再依次打开，他们的人马一路畅通无阻直到皇上面前。

皇上换上了常服，脱下龙袍的他，看起来像一个中年书生，略有些瘦弱。

当他颤抖地打开他们拼命送来的血书，字字句句，都是血泪，看到最后，他脸上已无半点书生气，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一国之君的威严，和深深地愤怒。

谢文玉从父皇匆匆离开那时起，便有种预感，眼前的佳肴顿时没了味道，食不下咽，无意识地看向门口，在猜测是什么事情。

皇后看出她的心不在焉，说：“娇娇吃不下就别勉强自己。”

谢文玉放下手中的碗筷，她也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她心生不安。

宫门又再次打开，这次，匆匆赶来的是皇帝信得过的老臣。

这顿团圆饭，谢文玉没有吃饱，她回到自己地方，习惯性地对着空白的纸推算一遍上一世发生的大事。

她记忆中，这个冬天，平安无事，那可能是无忧无虑的生活中最平静的一个冬天。

那场战争，是在开春后才起星火，是在暮春才演变成一场大乱。

她想如果能提前防备，也许能把战乱掐灭在星火中，她与父皇提过建议，希望父皇能多派一些可靠人手，去边疆监察过冬粮食的准备工作，父皇后续应该有着手去做，只因那之后父皇便不再提起，而她在几次送来的奏章中看到边疆的动态，那时她忧心忡忡，却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年前，看到传来的消息是派去边疆的人马已经抵达。

谢文玉再次见到父皇时，她从父皇的脸上看到了答案，她担心的那场战乱出乎她预料地改变了命运的轨迹，提早发生了。

在她知道消息的第二日，舒昭仪还是没有熬过最冷的这个冬天，没有睁开眼睛，而被留下来的五皇子出乎预料的被太后领去寄养，只是那时候边疆动荡的消息已经从传遍宫里，很多不重要的事情都悄无声息地发生，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皇上做出决定要御驾亲征的时候，群臣跪了一地，齐声呼唤着求陛下三思。

谢文玉被父皇叫去，听父皇语重心长说了一番话，才知道边疆从前朝就埋下了隐患，只是刚继位时，他动不得，这些年，他想动，却有心无力，本以为可以待来年，他一鼓作气铲除隐患，却没想到被打乱了节奏。

所以这次，他非去不可。

“当初你母后怀你的时候，朕就期盼着是个皇儿，那就毫无疑问地立嫡长子为太子，朕还想过要从你三岁开始教你读书识字，你生下来的时候，朕做错了一件事情，叫你母后失望了，她认为朕在意你不是皇儿，便一直跟朕怄气，这些年，不管朕怎么说，你母后都不肯释怀。”

“那就是父皇的错了。”

“是的，是朕的错，朕错了，朕后来想明白了，朕的娇娇，是皇女还是皇儿，又有什么区别，一样可以撑起朕的江山。”

“父皇，儿臣还小。

还不足以担当大任。”

谢文玉想起了那段岁月，她一夜之间成了天下最孤独的孤儿，无父无母，身边又是别有用心的人，她无时不刻在怀念自己的童年。

“父皇也不忍心让娇娇小小年纪去操这份心，只是过段时间，父皇若不在身边，娇娇要辛苦一些，不过娇娇放心，若有大事，还是可以与你母后商量，她也为你做主。”

谢文玉却说：“父皇，让儿臣去吧。”

皇上楞了一下，他对上谢文玉坚定的目光，说：“娇娇，不要胡闹，这不是过家家。”

“儿臣读书时看到前朝先帝十三岁就带兵出战南疆，建功立业，父皇也在十八岁驻守边疆长达三年之久，儿臣自幼在父皇母后的庇护下过的是无忧无虑，更不曾见识过外面的风雨。”

皇上收起为人父母的温和，以严厉的口吻说：“朕说最后一次，公主，莫要胡闹，边疆战事是国家大事。

不是你女儿家过家家。”

“儿臣是认真的。”

谢文玉眼神平静，在皇上面前，她没有半点退却，她知道自己做的决定会带着她走向一条充满危险和未知的路，她更知道，自己不能退，因为从此刻起，她必须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