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太后宫中，家底都被揭穿的何月娇被迫跟宋吟秋演了一出情深意重的好戏，好歹是哄得太后心花怒放，终于肯放人了。

宋吟秋揉了揉笑僵的脸，没想到轿子前脚刚出后宫，又被拦了下来。

“世子殿下，”

她将轿帘掀起一角，太监张桂抱着拂尘，仰视她的眼睛里没有多余的情绪，“皇上听说您从太后宫里出来，正在御书房请您过去呐。”

天色渐晚，黑幕一点点吞噬宫灯的阴影，宋吟秋微微叹了口气。

多半是知道太后有意促成她与何三小姐的婚事，来敲打她了。

“有劳公公。”

皇命难违，活在天子脚下一日，便受这一日的罪罢了。

她只期望自己能够安安稳稳地活着，平平淡淡度过一生。

不求一人常伴、长生富贵，只求饭蔬饮水、安闲自得。

“侄儿请皇上安，”

她跨进御书房，深深叩首，“不知皇上召见侄儿所为何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皇上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召见臣子，但宋吟秋其实是偏好御书房的。

她身量矮小，跪在地上的时候几乎都被宽大的书桌挡了身子，仿佛将直面天子的恐惧也挡住。

“免礼，”

当今天子正值春秋鼎盛之年，连声音也是不怒自威的，“怎么，朕让你来，就一定是有事交待？就不能是想见一见朕已经到了建府成婚之年的好侄儿？”

宋吟秋闻言，非但没起身，反而将头埋得更低：“承蒙皇上垂怜，侄儿惶恐。”

“知道惶恐，是好事，”

半晌后，皇帝缓缓开口，“你年纪小，朕那不成器的弟弟是教不了你，但有些事情，还得慢慢学。”

“侄儿谢皇上提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宋吟秋听着皇帝翻阅卷轴的哗啦声，张桂站在他身边磨墨。

好像已经忘记了她这个人。

“罢了，”

宋吟秋膝头针扎一般的疼，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终于再度发话，“贤侄也到该成婚的年纪了，若是有心仪的官家小姐，朕便作主为你赐婚。”

“侄儿惭愧。”

宋吟秋声音有些哑，身后的湿意越来越明显，她知道自己再跪下去，殷红的血真正浸湿外衣，就不会再像上午一样能简单糊弄过去了。

“……侄儿在王府之中，感念圣上恩德，每日勤学诗书，未曾与官家小姐相交。”

“勤学诗书，”

皇帝重复着这四个字，好像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但贤侄腰上系着的香囊气味浓郁扰人，朕瞧着贤侄的心思，可不是专在这诗书上啊。”

“臣万死。”

宋吟秋依旧恭敬道。

“嗯，明白就好，贤侄若是得空，也不如好好想想，今朝地界，喜欢哪一块，朕也好为你做主封邑，”

皇帝翻过一页卷轴，搁了笔，“时辰不早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