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直下了一天一夜才回转止歇。

为了暂避风波，扶疏寻了郊外一处无人居住的茅草屋躲藏，平时则便衣进城潜察打探。

未曾想越打听越令人心惊。

大理寺官差抑或大慈恩寺僧众中一定有着六殿下元诞的探子，否则他怎么会这么快便得到了风声。

不过短短数日，帝都常年分散，盘踞在各个坊内的恶棍流氓与混混打手竟已悄然异动集结。

果然如七殿下元谌之前曾对扶疏提及的那样，帝都的江湖散客并非如看上去那般零零散散不成气候，而是恰恰相反，他们有着严密的纪律与组织，大多听命于六殿下元诞。

帝都是天子脚下，外地的江湖势力很难染指这里，而要想在帝都站得住脚跟，背后就一定有着皇室抑或朝堂的支持。

常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六殿下元诞，就恰恰扮演了这样一个见不得光的角色，收拢了帝都坊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鱼龙混杂势力。

只是不曾想到，异动的这些所谓流氓恶棍竟然起码有数千之多，若非此次事变，还不知要蛰伏到什么时候。

十几年来堤穴藏蚁，不知何时竟成了气候。

比起江湖异动，来自京畿防卫的消息就更是令人心惊肉跳。

长年以来，除却西郊的孝陵卫，驻守帝都周边的京畿近卫共有三支。

三拨军卫互不相干，南卫虎符归崇宁公主，北卫虎符归秦王，东卫名义上归天子，但事实上保持中立，又经常四处调动。

秦王秋猎冬巡是借着天子的名义，已将东卫带去。

纵使扶疏初来乍到还不大清楚朝堂中事，也能推断出现下京畿守备空虚。

而现下她已明明白白探查到，驻守北郊的北卫竟同样隐隐有异动之象。

此番纵火案的举告证据确凿，一旦公之于众，元诞最好的结局也得是贬为庶人。

任谁落得了现在这个局面，会不想着去试试困兽之斗？

难道秦王竟会选择死保元诞，又或是竟准备利用此次机会兵变夺嫡？

帝都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任何一边的砝码失重都可能打破这种和谐的假象。

未曾想数月前看似不起眼的失火小案，演变到如今竟隐隐有将帝都风云掀翻之势。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与此同时，崇宁公主那边竟然毫无动作。

不但对元诞的种种小动作视而不见，甚至都没有对元诞府邸施以任何明面上的监视布控。

更没有半点想紧急调遣南卫北上回防的意思。

若崇宁公主真想将元诞绳之以法，那必然是越早将元诞控制住越好，又何以是现在这样一副放任自流的姿态，白白给予元诞反击机会？

扶疏一时半会无法想通，觉得一定是之前关于纵火案什么地方的推理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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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慈恩寺山门前，此刻正喧闹吵嚷异常。

一大波地痞混混纠聚在佛门清净地前大闹大吵，他们看似花拳绣腿，实则深藏武艺，看似混乱散漫，实则目标明确。

“让那个惹是生非的罪人滚出来！”

“让她出来！”

他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大慈恩寺交出扶疏。

门口驻守的大理寺差人明明算是官家，此刻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装模作样地呵斥阻拦了一会，便告诉那些混混们扶评事业已离开，现下大慈恩寺里只有七殿下。

聚众大闹皇家寺院罪过不轻，可那些大理寺差人竟全没有将他们喝拿问罪之意，也没有联系京兆府帮忙处置。

他们对帝都江湖坊间近来的异动未必全无所察，大抵是得了崇宁公主的密令，只是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一味忍让。

须知现下帝都就如同火药桶一般，一点点些微的小事都有可能成为燎原的导火索。

那些混混们听了这话，又吵着闹着求见七殿下。

这回大理寺差人可不同意了，两边争执起来，眼看着冲突一触即发，数百年来的佛门清净地就要化作血腥争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