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最后还是没有跟小沛回家，原因无他，凭他目前的体力光是直起身都很费力，遑论站立，走路。

而小沛一米七出头的身材实在算不得健硕，硬要搀起裴越，两人都受罪。

裴越淡声道：“你把门关好，走吧。”

指尖点点放在一边的枪身，语气警告，“别和别人提起这件事。”

若是放在一团长身上，这会他已经被裴越吓得跑没影了。

但小沛听不出威胁，他挠挠头，一屁股坐在和裴越挨着的座椅上，心里惊叹这椅子好软，要留下来的南头更坚定。

小沛：“不行，你现在伤成这样，还被我发现了，我得守着你——万一你半夜死了，我会很愧疚的。”

“”

裴越捏捏眉心：“不会。”

这样说着，裴越低眉，垂在地上的右腿只稍稍一动，伤口传来剧痛，甚至又有隐隐往外渗血的趋势。

小沛急道：“你别动了！”

说着，少年掏出腰包，叮铃哐啷掉出一堆硬币，自顾自开始数数“一，二十九。”

裴越刻意忽略身上的疼痛，看着少年将十九个硬币正着反着来来回回数了四遍。

裴越淡声道：“十九个，你没数错。”

小沛猛地抬起头，扬声道：“我知道！”

他垂下眼，语气忽而变得沮丧，“止血剂要十八个星币，花出去我就只剩一个了。”

裴越看着小沛，少年嘴里嘟囔着：“攒了好久呢。”

裴越默叹一口气，不动声色地调用精神力在伤口处做出假象。

裴越说：“你可以留着，不用买，没有流血。”

小沛凝神看向裴越的伤口：“那刚刚？”

裴越：“我不动就没事。”

小沛点点头，圆眼恢复灵动的神彩：“那你千万别动了。”

棚外暮色来得急，说话间的工夫，天色由白亮急速转为黑。

但也不是全黑。

裴越靠在椅背上，如夜幕一般漆黑的眼眸将整片银闪的星空倒印。

小沛很快困了，小声交代：“你有哪里不舒服叫我哦。”

说完，倒头倚在车窗上沉沉睡着。

裴越扯了扯唇，钝痛迫使他不得不收起表情。

其实他哪里都不舒服。

真的很痛，哪里都痛，是那种要将他溺毙的痛苦。

裴越侧眸，只能看到小沛一个金灿灿的头顶，看着格外乖顺。

徐其野总喜欢耍赖似地抱住裴越的腰侧，灿金色的发丝软乎乎地抵着裴越下巴。

裴越向来睡不安稳，半夜惊醒是常有的事，但徐其野不知道裴越每次醒来，都会珍视地摸摸他的头顶，亲一亲，再放心地陷入睡眠。

那样乖顺的徐其野和宫殿门口表情漠然矜傲的三皇子重叠，裴越闭上了眼——

他早该知道徐其野骨子里的卑劣压根改不掉。

裴越冷漠地盯着远处的夜幕，强逼着自己回忆有关徐其野的过程，像是一刀一刀地割开早已结痂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