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苍峰。

程珏仰头看着蜿蜒而上的石阶，风雪势大，他看不见石阶的尽头。

呼啸的风雪宛如高高在上的女皇，睥睨着山脚下的程珏，尖利的风声是她对渺小人类不自量力的嘲笑。

从苍梧城到凌苍峰，程珏走了整整一夜，鞋底早已磨穿，脚掌被石子划破，鲜血顺着他的移动在雪地上开出艳丽的花。

他可以在山脚下找个山洞休息一天再上山，但今天是三十。

这一天，是恶梦的起点。

程珏闭上眼睛，耳边呼啸的风声逐渐变成凄厉的惨叫。

血，到处都是血。

程松倒在血泊里，面目痛苦而狰狞。

他看见了躲在墙角的程珏，口型无声说着什么。

“小少爷……快跑……”

程珏死死捂住嘴巴，眼泪顺着手指砸进早已被血水染到看不出模样的红豆饼上。

那是他和知画一起做的，他们还特地将饼捏成可爱虎头的形状，想给程松一个惊喜。

程松最后也没能看上一眼。

他藏身的柜子上躺着的，是唐榕的尸体。

肚子被妖魔一爪贯穿，内脏散了一地。

她拼着最后一口气，将早已吓呆的程珏塞进柜子里。

柜子是用来放她喜欢的桂花香薰的，以前程珏跟她捉迷藏的时候最喜欢躲在这里，桂花味甜甜的，程珏很喜欢。

每次她打开柜子，都能看到程珏抱着香薰睡的正香。

程珏喜欢这个柜子。

程珏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柜子。

香薰被血水浸泡着，早已没了原来的香甜，取而代之的是浓到发臭的血腥味儿。

鲜血顺着缝隙流到他脑袋上，先前一晃就会发出脆响的铃铛碎了，只剩半颗，凄凄惨惨地挂在发丝上。

拉开柜门，不是娘亲的笑脸，而是毫无生机，灰败可怖的一双眼睛。

程珏睁开眼，脱力般摊倒在雪地里。

雪覆盖在他脸上，冰凉的气息一点一点驱散他鼻腔内的血腥气，冷冽的寒风吹散了凄厉的惨叫。

他不能停在这儿。

程珏咬着牙撑起身，一步一步，一阶一阶。

脚底的伤口，被冻住，再磨破。

风雪里，程珏的唇被冻到乌青，又因为血液的流失转为惨白。

娘亲……

爹爹……

程松……

知画……

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