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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雪折上纯阳宫,是个意外,他幼年险些丧命时,被人救起带到此处。
传说中,习武之人达到极致,就可以破碎虚空,登仙而去,然而那是世上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得知极致究竟是怎样的的高度,容雪折并不记得送他上纯阳宫的那个人是谁,那时候他年纪还太小,但是从他记事起师父就告诉他,他不是此方世界的人。
救他之人也是在一处雪山捡到他的,那时他经脉被寒气入侵,需要学习相应的功法抵御,纯阳宫上的雪终年不化,至纯至阳的功法就是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于是他就在这里安然的长到了十几岁,然后像门中其他弟子一样,去江湖上游历一番。
容雪折第一次出山时,见到了书中说的江南,不同于华山的冰天雪地,那里一切都是温暖的,但是在外面待得久了,他又会对师门心生眷恋,因给人传功导致了沸血之症,容雪折到空雾峰玉华池打坐调息,然而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竟换了一方世界。
起初他是没有发现的,他因幼时被丢在雪山上,被雪反射的阳光灼伤了眼睛,从小便用布带蒙着双眼,只有夜里和阴雨天的时候才会摘下。
从小生活在纯阳宫,他对玉华池再熟悉不过,却在走出不到三十步后一脚踏空,险些滚了下去,拉下蒙眼的布带,一样刺目的雪,却不是他熟悉的师门。
他没有急着下山,而是等到天黑,漫天繁星流转的时候,抬手掐算了一番,发现此间世界大唐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更没有师门纯阳宫,但是再欲算,便是一片迷蒙,难窥天机。
他于术算一道天赋有限,因此并不强求,夜里下雪山对普通人来说很危险,但是对于白日在雪山上不能视物的容雪折来说,却是下山最好的时候。
既来之,则安之,容雪折相信自己能在大唐世界生活那么多年,就一定还有回去的契机,此时让他回到原本的世界,也必有缘故,缘起缘灭,且走上一遭看看,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总无绝人之路的,否则当年为什么没让他冻死在雪山上呢。
清点了一下梨绒落绢包,容雪折还挺庆幸,他背包里装了不少衣服和大半家当,也不知道这边的世界用的是什么钱,不过他存了好些金银,用他那个二少朋友的话说‘金银总是硬通货’。
背上心爱的夜话白鹭,容雪折干劲十足的下山,但是因为人生地不熟的缘故,用了足足五夜才下了这座山。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人,容雪折还是有点常识的,他以方外人的身份入世,在官府办到了身份文牒,虽然这里武林人以武犯禁好像稀松平常,出入城池盘查也并不严格,但是他觉得还是先给自己的身份打好补丁才好,要不然等到用的时候没有才是麻烦事。
容雪折在这个世界有的东西太少,只有一个名字,因此也就没有什么急着要去办的事,急着要去看的朋友,他在江南留连了三个月,然后支了个算卦的摊子,说是摊子,他这个算卦的瞎子却舒舒服服的倚在河岸边,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生意。
他穿着蚩灵套,显而易见的一副江湖人打扮,愿意光顾摊子的客人也确实不多,不过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路过的时候都愿意多看他几眼,他虽然蒙着眼睛,却也能看得出生的俊俏,反正他看不到,看他的人便多了几分大胆,女子的目光也敢放肆些。
这些天他日日都听到听到一群小童嬉戏玩闹,然后拍着手唱,“五湖水,天下汇,武林至尊舍其谁?”
用童谣传播信息,这样的手段他见得多了,便留意了几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野心,武林至尊啊……容雪折想,也不过是名利场罢了,不过因为这几句很多年前就出现过,他也就没过多在意。
这天他在路边坐了不久,就听到这首歌谣竟续上了下半阙——彩云散,琉璃碎,青崖山鬼谁与悲?
他来这里时间不长,但是对武林上叫得上名号的门派也了解了几分,一时间忍不住思量,这五湖盟与青崖鬼谷会否掀起什么风雨,如果这就是他回到此间世界的契机,那么这些事又会与他有怎样的关联。
不知何时,他不远处的小桥边卧了一个人,听到那句“乞丐做三年,皇帝也不换。”
时容雪折才回过神来。
他微微歪头,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今天的阳光太足,他摘不得眼前的布带,只能侧耳去听,于是他听到了轻笑声,还闻到了酒香,脑海里便勾勒出一个落拓汉子的形象来。
因为注意力集中,他听到了对面酒楼上一个娇俏的声音说:“主人主人你看,那要饭的倒是想得开啊,这要饭的身前连个碗都没有,一个铜板都没收到还乐呵呵的,莫不是个傻子吧。”
容雪折听罢,给脑海里的人物换上一身丐帮的衣服,然后又添了几分肌肉上去,幻想着对方的手边放着一根打狗棍,拦酒葫芦于怀,笑的肆意洒脱。
“他是在,晒太阳。”
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回应了小姑娘,想来就是那个小姑娘喊的主人了。
“晒太阳?太阳有什么好晒得呀,他都瘦成这样了,在晒不就干巴了。”
小姑娘说话太有趣,让容雪折想请她吃糖葫芦,但是他还没忘记那个皇帝也不换的乞丐,于是在脑海里抹去一身肌肉的形象,把整个人压得精瘦单薄,想了想,又在眼角眉梢勾勒几分风流俊俏,继续听着人家主仆说话自娱自乐。
“主人,你别欺负我没见过世面,他明明看起来,像三年没吃过饱饭的,分分钟倒地咽气。
不对吗?我赌他肯定是个要饭的!”
“赌什么?”
“赌你陪我打三天牌。”
“那你若是输了呢?”
“那我就陪你打三天牌。”
小姑娘假哭起来。
“小丫头,你也想算计我。”
容雪折听的津津有味,从怀里掏出一包松子津津有味的嗑起来,那小姑娘听起来好生娇俏无邪,她主人却像万花谷的那些食人花,明明主仆相称,却更像是一对儿师兄妹。
“小五,给点钱。”
容雪折又听到一个少年人的声音,他都已经脑补好了这乞丐没皮没脸的说‘这位二少再赏点可好’的时候,却只听到铜板被人拂开落地的声音。
“主人主人你看,有人给他钱了,我赢了。”
被容雪折暗搓搓起了个代号的‘食人花’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