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形容那是怎样的一个眼神。

六七米的距离足够遥远，通宵工作又格外耗费心神……即便戴着增强视力的隐形眼镜，保罗也没能在毛泰久看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辨认出那个笑容里包含的深意。

敏感的神经骤然晃动两下，像是过度疲劳产生的不妙错觉。

保罗弹落指间烟灰，记起这几天查到的资料，他收敛起一些傲慢轻视，笑着朝毛泰久抬手打招呼。

“晚上好，毛社长。”

半生不熟的韩语说出口，保罗自己都被自己的真诚感动到了。

可惜耳麦里不合时宜地传出一声冷笑，打断了他的作秀行为。

保罗不在意地哼笑一声，对视线仍还停留在这里的毛泰久说，“祝你晚餐愉快。”

守在餐厅门口的侍者收到上司发出的信号，躬身拉开坚硬厚重的玻璃门，邀请两位客人进入。

餐厅内的吊灯幽幽亮了一盏，悬挂在坐了人的餐桌上面，四周一片昏暗。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只在大门打开的时候，映照进来瞬间。

金光日懒散倚靠着椅背，抬起下巴看向逐渐走近这里的两个男人。

都是认识的。

或许毛泰久不记得，他却没有忘记，还是孩子时期的他们，曾在一起玩耍过。

十几年前，毛泰久的父亲毛基范被仇家追杀，花了大笔钱托关系来到他们这个‘远方亲戚’家里避风头。

那个时候的毛泰久瘦瘦小小，是个哑巴。

据说因为亲眼看到母亲自杀，受到刺激得了自闭症。

他第一次遇到患有自闭症的孩子，兴致勃勃地带着阿大阿二玩起了照顾病人的游戏。

直到毛基范借用他们家的势力，解决完仇家离开。

金光日记起小时候的经历，视线便多在毛泰久身上停留了两秒。

现在看着，毛泰久的自闭症好了许多，腰也比父亲毛基范挺的直。

就是不知道，这位曾经一起玩耍过的‘朋友’，会不会喜欢他精心准备的礼物。

时间匆忙，保罗的手下们只来得及把昏死过去的服务生拖走，满地狼藉来不及完全清理。

大厅地板上到处都是碎裂成不规则块状的玻璃残渣，皮鞋鞋底踩到，发出让人不适的尖锐响声。

餐厅墙角，摆放了一座造型古朴的落地钟。

皮鞋鞋底碾压玻璃碎片同时，落地钟钟摆也在滴答滴的响着。

这样的动静，在空间有限的环境里，显得尤其吵闹。

韩东诚下意识调整步伐节奏，将两道脚步声混合成一道，试图减少噪音的产生。

毛泰久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嘴角微微笑着的弧度拉长，变弯。

让原本只是礼仪式的假笑，多了几分‘真诚’。

只凭几张照片，和白纸黑字简短概括掉的两年经历，远不及亲眼看到，所体会到的变化大。

保罗预估错误，韩东诚看见他以后没有愤怒的直接动手，也没有流露出仇恨和恐惧之类的情绪。

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又轻飘飘地收回视线。

金光日愣了一下，倘若他的注意力没有紧紧胶在韩东诚身上，兴许都不会发现这个微乎其微的动作。

原本因为发泄的不够痛快，还在燃烧的火焰呲声熄灭。

除却看到的第一眼，他再一次直面感受到了韩东诚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