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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甚一和禅院惠的关系,在旁观者眼里十分奇妙。
若说他们二人是友谊,他们又并不像普通朋友一样地位对等、无话不谈。
若说他俩是师徒,禅院惠平日甚少指点他,家主公务繁忙,议事缠身,根本抽不出时间来看望他。
如果非要找一个词汇来形容,那大概是“道标”
吧。
人生旅途中的道标,破开了层层迷雾和彷徨,好似远在天边,又并非如九重云霄般不可抵达。
是定海神针,如磐石不可动摇,消弭了心海的风暴,平息了海啸的巨浪。
禅院惠大约是“放养派”
的人吧。
只给予了少年一个未来的方向,便撒手不管,任由少年自己横冲直撞,在处处碰壁之后体悟到经验和道理,即使头破血流。
……真是一位异常严苛的“父亲”
呢。
在禅院惠看不见的地方,阿音偶尔会在心底默默吐槽。
她和禅院惠的式神契约只是“情感共振”
,还不至于到“心灵感应”
的地步,只要阿音保持心如止水的佛系心态,即便她就站在禅院惠的身边,契约另一端的黑发青年也捉摸不透她的念头。
禅院惠能硬下心肠不管禅院甚一,有大把空闲时间的阿音可看不过去了。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禅院家,她认识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甚一少年就在其中。
阿音自然会对他分出一点关注。
在看着禅院甚一又一次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后,阿音叹了口气,忍不住插手了。
她理解在那晚月下谈心后甚一少年宛如打了鸡血般迫切想要变强的心情,但从小无人指点,禅院甚一的训练方式不得章法,训练强度没有上限,时常超出身体的承受力,久而久之,会对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纵使他是天与咒缚,他也是个人类啊。
和早就不做人的阿音大不相同。
如果说禅院惠是严苛冷硬的“爸爸”
,那阿音大概就是容易心软的“妈妈”
。
分家的露天训练场,有一处靠近山崖树林,杂草丛生,木桩歪斜,人迹罕至,早已是禅院家废弃的训练场地。
正是因为禅院家的人鲜少涉足,这个废弃的训练场反倒成了禅院甚一经常造访的固定锻炼场所。
铺在路面的青石板长久失修,开裂崩断,坑坑洼洼的凹陷随处可见,周遭的杂草肆意生长,有些已经淹没了西侧的石路,而斜竖在训练场中心的三根木桩,除了中间那根还坚强地屹立不倒,旁边两根已然摇摇欲坠,寿命即将到头。
最中间的木桩也好不到哪里去,其表层覆满了剑痕,圆柱的一角被砸开了缺口。
被禅院甚一这个小怪物凌虐了这么久还立着,木桩已经很不容易了。
当阿音找到禅院甚一时,她远远地便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挥汗如雨,手拿木刀,一遍遍地重复着劈砍的动作,木刀重重地击打在木桩上,沉闷的响声穿过了风的屏障,被阿音的耳膜所捕捉。
她静静地旁观了一会儿,在禅院甚一喘着气,暂且停歇了挥刀的动作时,她递给他一个竹筒,里面灌满了清水。
沉浸在练习中的黑发少年这才注意到她,冷不丁吓了一跳:“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有声音你也听不到啊。”
而且她可是鬼,无声无息不正是鬼的标配吗。
阿音不由分说地把竹筒往他怀里一塞,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训练场的木桩:“你很努力啊。
但是一个人训练,不觉得枯燥吗?”
“而且,木桩大概存活不了多久了。”
她听到黑发少年轻嗤了一声,他拿袖子胡乱擦拭额头的汗水,灌了几口清水解渴,才喘着气对阿音说道:“你以为我想待在这个破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