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彷徨被一只手猛然推开，他迅速的从床上坐起，腰背挺直，思绪在脑海里高度集中，他想去大声叫许珩的名字，但门外许珩正在通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他短促的许字刚刚出口下一秒就消了音。

他唇角紧抿，手抓着被单边缘，心中未能平静，他有很多话想冲出口，迫不及待，他因为发现了和许珩之间的问题而感到雀跃，苍白的脸上因沾染情绪，终于渐渐有了正常的血色，一抹神采破开眼眸深处原本的绝望低迷，绯红的眼尾勾起，秾丽非常。

人到中年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掩不住半点情绪，这一副样子如果被公司里的人看到，绝对会认为他们老板被下降头了，太不正常了，季子北也觉得不正常，他这些年已经将本身的情绪置于虚假之下，对外滴水不漏，让人难以揣摩。

所以在某种情况下，他和许珩，两个人很像。

他再次感受着这种陌生，这种他从未在别人身上感受过的新奇，处于高位，掌控时间久了，往往对外来的一切都反应敏捷，对入侵领地的人或物下意识去驱逐，而后再去判断是敌是友，能否带来利益，还是麻烦。

季子北也一样，他对这种冲动下明显的喜悦有些不可置信，他下意识去排斥，但他的身体起不到排斥反应，而后是他心甘情愿。

他永远不会给予别人过多的感情，让驳杂的情绪阻挠他的思考，他从前见过那些被不知名的小玩意把自己名声搞臭的人，他瞧不起。

他保留自身的一切对外真实，但是许珩不同，是自己养大的，他们本来就不一般，无法用利益来判断，因为是许珩，也只有许珩。

他在等许珩进来，第一时间告诉他自己的想法，他会承诺从现在起，愿意去尊重许珩的想法，将他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格去看待。

只希望许珩不再排斥自己。

季子北一遍遍的在内心打草稿。

客厅内，许珩又回答了手机对面几个问题，听着他们的话题越来越歪，七嘴八舌的，从这儿的天气说到风土人情，满足他们过剩的好奇心，时不时还得听着他们喝醉后不怀好意的调笑，他眉头越来越皱，最后还是没忍住将电话挂了。

其次，凭什么他们空调吹着，小酒喝着，有人陪着，他独自在这享受太阳的光辉。

许珩将手机揣进兜里，几步走到沙发坐下，过了一会儿，他侧目低头看了眼旁边被他脱掉的衣服，看了会儿，他将短袖拾起，套头穿上，从茶几上拿起钥匙，指腹在钥匙身上来回摩挲几下，低垂的眼睛里，看不出来在想着什么。

季子北头脑在打着草稿，也在注意许珩的动静，这会儿许珩似乎是结束通话，他想着一会许珩进来他该说的话，心脏不由紧张的快速跳动，呼吸也跟着急促，情绪染上了脸。

他起了身，将自己穿戴好，竭力平复自身的冲动，他真诚希望这场开诚布公的谈判可以起到作用，他不想再留隔阂。

季子北将腰背坐直，双手交叠放置腿上，眼睛里的神情放在那道门上，他直直的盯着，手上的表针一点点的跳动，他等着许珩进来却一直没听见声响，他没忍住换了下动作，余光再次扫了下腕表，白净的指尖在腿上不规则的敲动。

五分钟过去了，一片安静，没有人在这间房子里发出一丁点声响，季子北的心跳趋于平稳，但他的双眼还是放在门的金属把手上，小腿轻轻动了几下。

分针在圆形转盘上跳动了两大格，昭显着时间的流失，季子北面容由过度冷静后开始慢慢沉郁，食指指尖在裤料面滑出一道痕迹，他抬腿，准备起身去找许珩。

而在他起身的瞬间，客厅里也发出动静，季子北止住了身形，没有后继动作，欣长的身姿立在原地，大理石面上传来鞋底落地的声响，声音越来越近，季子北的手随着声音缓缓攥起，眼角扫了下刚刚起身的地方，犹豫着。

门却没有预期的被打开，那声音越走越远，最后听见“咔嚓”

的一声，这间出租屋的大门被打开了，须臾，一声沉闷的声响从客厅传来。

许珩离开了。

许珩下楼，戴上随手拿的帽子，顺着路边的树荫往店里走，过了正午，地表温度还是没有丝毫收敛，绿叶顺着树干枝丫焉哒哒的垂落，偶尔几阵带着热潮的风吹过。

许珩独自走着这条巷子，他现在不想面对季子北，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出去，他不知道在他哥面前还要摆出什么表情，又以什么态度施展，愤怒过后的茫然让他无从下手。

或许他们也应该给予彼此时间来思考这段关系，重新划分两人的界限。

许珩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店里的客人不少，张文正在忙着收银，其他人三三两两的都在围着货栏，挑选着心仪的用品，有些人拿着包装盒对物品感兴趣，想要细致的了解，转身找不到多余的营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