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佛是不存在的。

这句话换做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会被认为是在亵渎神灵，但唯独无染不会，因为他不是人类——不是人类的生命否决了神佛的存在，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却被一个思维尚不成熟的孩子遇到了，以至于他一时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中。

神是存在的吗？当然了——他过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如此相信着，所以他也理所当然对此深信不疑。

神是不存在的吗？非人的生命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因为他本就身处与神佛相同的次元中，所以他的话即便无人能验证，却依然拥有足以动摇人信仰的威力。

“可是……”

年幼的孩子在混乱中发出微弱的反驳声，可他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组织不出来。

“没有神佛会垂怜众生，这个世界对每一个生命都是公平的，而这样的公平基于它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的残忍。

在每一个夏日，这片土地上的花草鱼虫飞鸟走兽都不会比你少感受一丝太阳炽烤大地的热度，在每一个冬日，它们也不会比你少忍受一分凛冬风雪的寒冷。”

“这个世界对你和对它们都是一样的，而能够挺过每一个酷暑严寒，让种族得以延续下去的，都是胜利者。”

无染一边说着一边用木签子戳了戳烧烤架上的兔子，试探出满意的弹性后把两只兔子取了下来，兔子肉偏柴，烤到熟透就要咬不动了。

捏碎几颗酸浆果把果汁淋在八分熟的兔肉上，咒灵少年把其中一只烤兔子塞到身边的孩子手中，在从没吃过肉的孩子惊讶无措的目光中拍了拍他的头，看似安抚实则充满蛊惑地对他说：“吃了它吧，不要浪费了它死亡的价值。”

“生命是一直都在延续的，它在每一滴水，每一朵花，每一棵树，每一只鸟与兽，每一个人之间流转，死亡的意义是让生命得以延续，所以在这世间，唯有阻碍这条长河持续流淌是不可原谅的行为。”

继国缘一没有动，作为一个孩子，他完全没有理解无染的话，却并非毫无触动，只是稚嫩的思维和有限的知识让他总结不出一个条理清晰的结论来。

无染见他不动就把自己的手覆盖在他怔忪的双眼上，空着的手撕下一条兔肉放进他口中，很随意地问他：“好吃吗？”

继国缘一呆滞了几秒才开始咀嚼，他仿佛非常勉强似地，下颚骨每动一下都极其缓慢，但他最终还是把那一小条兔肉咽了下去。

“不会动了。”

小孩子答非所问，“它活着的时候，这些肌肉是会动的。”

“没有必要太在意它原本的样子，为了生存的杀戮不是罪恶，因为被你杀死的生命不会自此终结，你的生命延续即是它死亡最大的价值。”

无染揉了一把孩子蓬松的头发，一边感慨这孩子该洗头了，一边疑惑地追问，“话说回来肌肉什么的……你都看得到什么？”

还有室町时代的人就知道肌肉这个词了吗？你们这科技树是不是有点超前了？

他这个问题换来了继国缘一同样困惑。

“就是皮肤下面的身体组织，动物和人都有的，只是结构不一样。”

好家伙，孩子你的眼睛是自带x光吗？

无染在心里啧啧称奇，但仔细想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就难怪他能精准无误地打击敌人弱点，以及判断他母亲的病情了，而这双眼睛配上恐怖的肉身强度，绝对称得上是战斗的天才。

他得让这小家伙对自己有个清晰的认知才行。

不是人的存在，就不该试图隐藏在人类中间，让自己遵守人类的规矩，无论是主动还是被迫。

“肌肉确实是所有能动的活物都有的，不过我可没见过有普通人能直接看到别人的肌肉。”

继国缘一这次是真的彻底愣住了。

“你说……什么？”

“没有人类能够看到别人体内的肌肉长成什么样，说起来你是不是也能看到别的器官？血管？骨骼？如果你能看到的话，那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从视觉这方面来说，你确实不在人类的范围内。”

无染说着就想收回自己遮着继国缘一双眼的手，但在行动之前他又起了点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