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纪人离开，带走了最后一丝人气。

客厅里一点声响都没有，直到贺忱站起来，才发出了簌簌的摩擦声，除此之外，就连钟表转动的声音都没有，与其说是安静，更像是死寂。

若是换做别人，呆在这样的屋子里，估计不用一个星期就疯了，但贺忱却早已习以为常。

他曾被关进过漆黑冰冷的地下室；曾被遗忘在堆满杂物的阁楼；曾被锁在车里一天一夜；也曾听不见声音，说不出话来，这些极端的遭遇，扭曲了他对安静的认知。

贺忱到了杯咖啡，又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修长的手指敲击着ipad屏幕，点开了相册里唯一的照片——

在漆黑的夜幕下，顾念淮穿着件歪歪扭扭的西装，领口的扣子崩开了，膝盖上蹭着一团灰，样子有些无助，身后是混乱的人群和耀眼的闪光灯。

他的眼眶红红的，柔软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鼻尖也染着淡淡的粉，湿润的眼眸正看着镜头，好似在诉说委屈。

贺忱垂下眸子，手指轻轻拂过顾念淮的脸庞，心脏抽痛了一下。

他知道顾念淮很怕疼，伤到了会红眼眶，所以，他就像对待橱窗里娇弱昂贵的瓷娃娃一般，小心翼翼地照顾着顾念淮。

第一次见面，他便知道顾念淮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对顾念淮，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顾念淮就像他生命中以往的过客一样，过段时间便会消失，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顾念淮让他感觉到了一点棘手。

顾念淮爱笑爱打闹，有说不完的话，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温暖，总是双眼放亮的看着他，还喜欢打乱他原有的步调，搞砸他的事情。

他没有生气，有时还会放任顾念淮，抽出时间陪着他胡闹。

不过，他自始至终没有回应过顾念淮的感情。

因为他做不到。

爱情、友情、亲情对他来说只是陌生的名词，他无法真切的体会，更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参与到一段亲密的感情中。

所以他从一开始便拒绝顾念淮，没有给他多余的期望。

可如今顾念淮如他所期望的那样，放弃了对他的喜欢，他又感到了迷茫。

除了妈妈去世那年，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的情绪了。

就像是站在漫漫黑暗中，失去了光的指引，找不到逃离的出口，无助中又有点被抛弃的委屈。

可奇怪的是，他早就深陷黑暗，为何如今才开始迷茫呢？

贺忱搞不懂自己的心情，视线再次落在了顾念淮的照片上。

顾念淮那么怕疼，有没有藏起来偷偷地哭？

这样想着，他心脏又抽痛了一下。

他想要见顾念淮。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地生长，他从医药箱里找出了几支药膏，拿着车钥匙走出了家门。

他做事喜欢提前规划，按部就班，可这一次，他却选择了听从自己的心。

傅以游经纪人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搞到了顾念淮的联系方式。

他想到傅以游对顾念淮的重视程度，决定亲自去见傅以游。

他推开门，看到傅以游只穿着单薄的衬衣和休闲裤，慵懒地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指翻动着古书枯黄的书页，背后绚烂的晚霞有种油画般的质感。

经纪人的职业病犯了，立刻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傅以游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经纪人咳了一声，进入了工作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