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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蓟台是建立在深山冰原上的门派,虽然襄平城也是戚氏的根基,但比起山门中的古老建筑,襄平内的戚府就显得质朴多了。
如今的襄平并不安宁,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戚氏的计划,而为了改变阖族命运,戚府内的书房又要通晓不眠了。
“麒麟卫的人已经查到西市了?”
戚忍冬摩挲着手中的信件,忍不住挑了挑眉,“这才几天,还真的把那些仆婢给挖出来了,真是厉害啊。”
一群辽东的外来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从茫茫人海中筛查到了三人,换谁来看这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锦衣卫不愧是锦衣卫,他们做到了。
戚忍冬心底赞叹,看不出来啊,那个一派温雅亲和的兰督卫竟然在审讯上如此擅长,不需要刑罚和恐吓,只靠着巧妙的质询就能鉴别真伪,从而得到几乎贴近真相的信息。
不过这也要归功于那些所谓世家大族的软弱无能,一个个不是很懂得勾心斗角的吗?对上锦衣卫就全成了软脚虾,虽然幽蓟台还没有下方辽东令,但连这么点东西都瞒不住,也难怪西局对辽东的渗透无法避免。
“这位‘兰叔叔’的行事还是太离经叛道了。”
戚忍冬合上手中的信件,居高临下地评判道,“染指郡王的遗孀,甚至还想着把她带回京畿……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辽东是幽蓟台的地盘,缪宣前脚带着小姑娘回到落脚点,幽蓟台后脚就得到了消息,而这确实不能怪唐同知,毕竟锦衣卫在辽东几乎是没有根基的,他能不惊动西局的人就足见缜密谨慎。
纵使戚忍冬一向清楚麒麟卫的名声,在得到这个消息时还是十分错愕,可他的父亲对此却似乎并不感到奇怪,只是叹了口气“又在自找苦吃了”
——
自从长大后,戚忍冬就极少听到父亲这么说话了,这可不是什么讥讽或者嘲笑,而是某种无可奈何的埋怨,甚至带着难以被察觉的亲昵。
但戚忍冬还是不明白,不论如何,一个毫无利用价值,只会惹祸上身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要知道如今西局和锦衣卫的竞争愈发激烈,而且相互监督随时准备告发对方,假使这件事暴露,立刻就会成为现成的把柄。
戚忍冬越想就越觉得不可理喻:“难道说这就是有恃无恐吗?凭着皇帝的喜爱,放纵自己的爱好?”
“小少爷,不是这样的。”
一旁的戚七忍不住了,他接过话茬,“兰大爷清廉寡欲,只是鲁直太过,以至于看上去行事荒唐,他会收留那个女孩子,十有八九是因为可怜她……唉,他总是见不得这些事的。”
可怜?可怜什么?戚忍冬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可怜那小郡王妃被逼殉葬。
但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会在意这种事?而且还是那个臭名昭著的麒麟卫!
戚忍冬虽然早就明白人言可畏的道理,但他更相信知人面不知心,麒麟卫的恶名流传得辽东百姓都有所听闻,难道全是凭空捏造的吗?再说即便兰宣有着仪表堂堂的好皮囊,但这并不能证明他不是衣冠禽兽。
“难道情报都是假的吗?如今京畿内外,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妇孺小民,谁不知道麒麟卫指挥使掳走了多少狡童美妇,是色中饿——”
戚燕衡意味不明地扫了儿子一眼,于是戚忍冬浑身上下一个激灵,顿时就闭上了嘴。
戚七像是没看到这对父子之间的小互动一般,他继续笑呵呵地道:“小少爷,不提兰大爷独步江湖的武功资历,也不提他多年来斩妖除魔、活人无数的功德,只凭他的指教之恩,你便不该这么说的。”
戚忍冬其实在闭嘴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妥,但是他从小到大见过的伪君子遍地都是,真圣人一个没有,再加上那恃才傲物的脾气,难免就恣意一些。
更何况辽东人深受金乌卫和西局的苦楚,而麒麟卫也是朝廷鹰犬,戚忍冬这心底就难免存在偏见,不论兰宣的外貌和气度是多么叫人心折,短短几天的相处也无法扭转这种固有观念……
“我见你在兰宣身侧时笑容满面、谦逊乖巧,原来都不是出于真心。”
戚燕衡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笔,侧头望着这半大少年,轻声问:“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学会了那些大家子弟的做派?”
戚忍冬一愣,随即面色涨红——在戚氏父子之间,这“大家子弟”
可不是什么褒义词,这些大家族的成员们都仿佛同一个模板刻出来的一般,不论男女老幼,各个表里不一,只以利益为先,伪善虚假、矫揉造作,背后插刀更是从不手软。
这样的评价,算得上非常严厉了。
响鼓不用重锤,戚燕衡并没有大声呵斥,他的语气甚至算得上温和:“银藤,我无意评价兰宣的为人,但你要知道……”
“自十年前起,我就迫切地想让兰宣加入幽蓟台,可时至今日,仍然求而不得。”
在霜雪融化的时节,再美丽的城市都难免显得邋遢,更何况是排水系统不怎么好的辽东襄平。
缪宣站在城墙大道边的碑楼上,远眺着这个粗犷的城市,虽然她因雨水和积雪而显得灰蒙蒙的,但那逐渐恢复的生机却不容忽视,也许是生在石缝中的嫩芽,也许是躲在河水下的游鱼,好似每个角落都暗藏着惊喜。
然而美景并没能让缪宣得到任何放松,恰恰相反,此时的他再一次陷入了似曾相识的心境,简而言之,麻了。
不知不觉间,麒麟卫的调查也已经持续了一个月,尸检全部完成,正和缪宣预料到的一样,没有任何新的进展。
所有人的死因都是一样的简单粗暴,不论身份地位,死者全部都被外力捏碎头颅,其中大部分人像是在梦中逝世,肌肉松弛;而所有六岁的孩童则都在极度的痛苦中惨死,触目惊心。
事实上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什么好调查的了,妖邪的案底与杀人手段几乎明了,但选择目标的标准和它的来历起因却几乎无从考证,再加上那奇特的、不留下残秽的特性,甚至让人想追查都找不到线索……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玩意儿就无迹可寻了,两次灭门案的相似之处太多了,而且前者结案含糊不清,后者陷入靖难阴谋,直指皇室,再次与小皇帝这个目标二的判定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