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人才刚走出图书馆大门，就看到国民社的社员呼啦哗啦的从他们面前跑过，邓中夏拦住许德珩问：“你们干嘛去？”

许德珩说：“钱玄同先生欲废除汉字，黄侃先生和刘师培先生还有辜鸿铭先生把钱玄同先生拉到蔡校长那里去，非要钱玄同先生给全校师生一个说法，这不下午正在大礼堂开声明会。”

邓中夏皱了眉头，疑虑道：“我们国民社不是说好不参与新文化与旧文学的论战吗？”

“我们不是去参与呀，我们国民社是去围观，听别的同学来通知说钱玄同先生在声明会上扬言要废除汉字，用世界语，引得新文化派和旧文学派直接在大礼堂里吵起来了，新潮社和国故社的同学吵得都快打起来了。”

许德珩极其兴奋的说着，他拍了拍邓中夏的肩膀，挑眉道：“我先去了，预祝你们校外小组今天演讲成功。”

他们一行人目送着国故社的社员远去，纷纷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想要跟着过去看，好在他们之中性子最为沉稳的邓中夏和润芝默契的对视一眼后，率先带头往校外的方向迈动了步子。

有了他们带头，其他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按住自己的好奇心，跟上他们的脚步。

赵世炎一壁跟着邓中夏走一壁不时的回头往后看，一脸忧心忡忡，邓中夏知他在担心什么，搂过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吧，守常先生不会有什么事，难道真能打起来不成，最多也就是互相扔扔纸团吐口吐沫而已。”

赵世炎侧脸望着邓中夏笑了笑，林墨书从背后看着他，也是哦，赵世炎最是敬重李守常，肯定要为他担心的。

不过，林墨书也知道，那群读书人之间，不可能真刀真枪的打起来，最多也就口诛笔伐，互相扔扔小纸团而已。

他们八个人，来到了北京最繁华的街头，找了一个相对平坦开阔的地方，分小组开始了自己的任务。

春日下午的北京街头热闹非凡，他们几个学生模样打扮的年轻孩子聚在一堆，手里拿着传单还有一个篮球，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扎人眼球，邓中夏再敲着锣鼓一吆喝，人群俩人的就挨着涌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林墨书见人群聚过来，伸手拉了一下向警予的衣袖，示意她们两个先和蔡和森到旁边街边上去发传单，将场地位置留给演讲组和表演组。

“先生，请看一下。”

“小姐，请看一下。”

林墨书站在街头一壁听着朱自清和毛润芝震耳欲聋的演讲一壁给来来往往的过路人发着手里的双份传单，一份是今年的演讲稿内容《当代中国青年》，一份是刘半农提倡的‘他’‘她’‘它’画像配图。

有个面色有些苍白，十分瘦弱的小男孩从人群里朝着林墨书跑过来，站在林墨书面前仰着脑袋，指着手里拿着的传单上的女子画像旁的一个‘她’字，天真稚气的问道：“姐姐，这个字念什么，我问了我爹我娘，他们都说不知道。”

小男孩身上有股淡淡的茶香味，林墨书抬头看了一眼小男孩来的方向，那边开了一个小茶馆，小男孩应该是从茶馆里来的，难怪有股淡淡的茶香味。

林墨书弯下腰，温和的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忽然有些咳嗽，他捂着嘴猛地咳了好几声后，白皙的脸颊变得有些涨红，他声音有些虚弱：“我叫小栓”

林墨书关切的问道：“你是那里不舒服吗？”

小栓扬起笑脸，回答：“我娘说我得了风寒，她正帮我买药呢，过几天就能好了。”

林墨书指着传单上男人画像旁边的字问：“那你知道这个字念什么吗？”

小栓说：“我当然知道，这个字念他。”

林墨书指着男人画像旁边的女人画像上的‘她’字说道：“这个字也念她，是指女人的意思。”

她又接着指着女人旁边小狗的画像，对小栓耐心的说：“这个字念它，意思是指小动物或者某样东西的意思。”

小栓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微亮的光芒：“所以，男人女人和动物，都念做ta吗？”

“对，以后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还是动物，我们都念做ta。”

小栓一听，高兴的立马蹦了起来，他拍着手道：“这样一来，我和我家的小黄豆就都念做ta了。”

“小黄豆是谁？”

“是我从路边捡回来的小狗。”

小栓说起自己养的小狗，满脸雀跃，他一壁比划着小狗的打小一壁对林墨书形容道：“我的小黄豆这么大，全身都是黄色的，就像小黄豆一样。”

小栓可真可爱，林墨书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对小栓说道：“乖，快回去。”

小栓伸出手来，又忍不住咳了几声，林墨书轻轻抚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着气，他咳完之后，身体有些无力和踉跄，但仍然对林墨书露出纯真的笑颜道：“姐姐，我家里是开茶馆的，就在那边街边上，人来人往很多的，这些传单你给我一些吧，我帮你发。”

林墨书从手里的一叠传单里抽出一小叠，约摸着有十来张，递给小栓，便让小栓早些回去。

小栓高举着一小叠传单握在手里，走了几步，回头对她招了招手，午后的阳光洒落在小栓烂漫无邪的笑脸上，真是温暖极了。

向警予发完了传单走到她的身边来，同林墨书一起目送着小栓回了茶馆，向警予温暖的笑着：“小朋友可真爱，润芝说的对，即使我们这代完不成的理想，还有下一代会替我们完成，小朋友就是我们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