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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轻飏以为自己今夜会睡得很好,可夜里仍旧梦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人和事。
那个比他高一个头的成年版自己,立在血山血海中冷冷一笑:“你好像很满足于现状?那么需不需要我来提醒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像被人狠狠按下头,发丝黏腻地浸入血红的水中,入鼻是同样黏腻的血腥气味。
眼前恍然出现几十年后的人间,如预言所言,怨气躁嚣,凶秽横行,男人女人孩子哭作一团,哀鸿遍野。
所有人都可以怀疑预言的真实性,唯有他不可以。
他是那场悲剧的亲历者,也是始作俑者。
他像被人扼住喉咙,无法呼吸,倏地睁开眼睛,却如濒死的鱼一般张嘴忘记了如何吸气。
过了很久一会儿,眼前一片红的黑的全散开了,他才深深喘回来一口气。
胸口的芥指传来灼烫的感觉。
衣轻飏怔怔地摸过去,便明白里面的人正在试图破开一道口子逃跑。
他现在还有些懵,便下意识往里添了把火,实际意义上的火——浮幽之火浮在赤混四周,认清这火是啥玩意的他当即一声“卧槽”
,用尽如今能使用的全部法力来抵御幽火上身。
因为他清楚,这玩意儿一旦上身,上天入地,无论什么东西,都会烧得干干净净。
衣轻飏坐在月窗下,缓了一会儿气,才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一个响指收回了幽火。
“……”
赤混力竭躺在黑黢黢的空间里,如获新生地松了口气。
“小鬼你真是疯了,杀人灭口的事都做得出来?”
赤混忽然想起了什么,原地坐起,“我明白了!
你就是和玄微那个老王八蛋一伙的,你俩想合起伙来消灭天下所有邪魔外道,便一个在我面前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衣轻飏实在没有精力搭理他。
说实话,他有点后悔当初把这脑子生得颇寒碜的玩意儿带出来了,任他在万鬼坟自生自灭多好。
封闭芥指,也就封掉了赤混的一切感知,他耳边终于清净。
衣轻飏用双手埋进那张外人眼里美得摄人的脸,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之中。
世人皆浊,而他尤甚。
世人皆有不净之欲——却唯大师兄一人独清。
赤混的话其实没错,无论大师兄身份如何,他总是和他泾渭分明的,如太极阴阳图界限分明的两边。
除了大师兄,世上再找不出他更仰慕的人。
除了他自己,世上也再找不出他更厌弃的人。
可有株小小的欲望总在他心头生根发芽。
即使千万个不该靠近,他也想将自己伪装得干干净净,像个真的天真无忧的少年一般牵着大师兄的手,走进山林菜畦间。
而大师兄只会垂着眼皮问他:“今晚吃什么,阿一?”
——
早上衣轻飏照常练剑。
云倏偶尔指点他几招,纠正几个姿势,然后便坐回廊下,翻看经书。
他并不急于催促他今后的修行选择——是剑法还是棍法,或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