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婚服都有些麻烦，还是祝博彦遣人快马加鞭去成衣铺买回来了，因为要得急，形制做工都比较粗糙简便，谷长宁明显看到小郡王的眉头轻轻拧了一下。

她倒是觉得很喜欢，很快便将自己的换好在外头等他出来。

虞凤策手上扣着玄色革带出来的时候，抬起头与谷长宁四目相对，俱是一怔。

本朝婚服制式延前朝的红男绿女，虽然小郡王经常穿得花枝招展的，但谷长宁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穿正红色，衬得他眉目昳丽的同时，还带点庄严感。

要不是他这张脸总勾着她往什么情什么爱方面想，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去期待自己与当朝郡王有什么牵扯。

真是美色误人。

虞凤策原本紧抿的唇角在看到她后高高扬起，颇有些春风拂面的感觉，走过来给她理了理搭在手肘上的绛纱披帛。

谷长宁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局促，往回收了收手：“大人，待会躺进棺材里就又乱了，不用费这个心思。”

他看着她：“你穿鲜艳些的颜色很好看，为何平日只穿白衣？”

他说此话并不只为了讨她欢心，碧绿色的钗钿连裳穿在她身上，原本素白的皮肤显得愈发凝脂似玉，整个人都如同一缕松间夏风，清爽又明媚。

谷长宁还真不是因为喜欢才穿的白衣，只是因为白色是鬼魂眼中最不显眼的颜色，她为求保命，就算是穿白一点蒙混过关也行，不过是为了躲避那些鬼物的纠缠罢了。

不过这么说出来她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便说笑道：“女要俏，一身孝，大人难道觉得白衣不好看？”

他没回答，但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谷长宁对上他的浅瞳，便也情不自禁地弯起眼尾。

两人一块儿走到院子里，等在外头的邬九忍不住拍了两下掌：“真是一对璧人哪！”

虞凤策眼风一扫，他立马噤声了。

旁边的邬十比邬九更会察言观色，在他闭嘴的下一刻抬手抚掌：“真是一对璧人哪！”

说完再看小郡王，果不其然眉眼含春，哪有半点不高兴，不像是去躺棺材，而像是去入洞房。

鉴真已经点好了引魂香，足足备了一把放在旁边，只待烧完一支之前就能把下一支续上。

杉木棺材还算宽敞，足以让他们两个人平躺，仰面看向被棺椁框成四方的天空，谷长宁忽然发觉有人在袖子底下悄悄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握得紧紧的。

她忍着没有偏头去看就躺在旁边的人，任鉴真将写好的符贴到自己的脑门上，然后另一只手被放了一块写着秦子幺名字的灵牌。

引魂香的味道萦绕在鼻端，鉴真站在棺材边上，轻轻念一声：“进。”

两人同时感到困倦，然后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谷长宁发觉自己穿着竹青色的舞衣，水袖招摇，在四周都是人的簪花台上起舞。

她不会跳舞，但这具身体根本不由她控制，青色水袖扬起，遮蔽天光，无风可依。

一舞毕，她面纱下的脸颊已经是汗涔涔，额头上的汗珠坠到睫毛上，遮挡了她看其他人的视线，只有异常热烈的呼喊声与不停被花枝砸到的裙摆在告诉她，浮波娘子交给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假扮浮波的事情是避开月心楼其他人的，她匆匆从台上下来，从一条不知名的小径拐出去，离开了滦河河岸。

换下舞衣摘下面纱，恐怕谁也不知道她就是方才那个在簪花台上一舞惊人的舞姬。

簪花会异常热闹，是扬州有名的佳节，她顺着河岸走，途中所遇有相携而出的夫妻，和乐团圆的一家老小，头戴帷帽的娇小姐们，抑或走马游街的青年，嬉笑怒骂，皆在眼前耳边。

脚下一顿，谷长宁只能被迫随着这具身体转了个身，重新走到河岸旁租小舟的地方。

她开口问船翁：“若是去那边摘莲蓬，要付多少钱？”

手指指向的地方，是滦河靠近岸边的一片荷花淀，夏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这一片野荷花长得好，不乏出来游玩的百姓泛小舟去摘莲蓬。

小船载着她晃晃悠悠荡到荷花丛中，船家把小舟停在靠近岸边的水面，把撑竿一扔，跳上了岸：“姑娘，我去解个手，马上便回来！”

“嗳！”

她没喊住，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回了船板上，等了片刻，看到周围的莲蓬实在喜人，便小心翼翼地扶着船舷伸手去够附近的荷花，眼看着就要抓到了，脚下没踩稳，连人带船晃荡了几下。

谷长宁出不了声，不然肯定开始尖声叫喊“我不会水”

了，这具身子被吓到脸色发白也依然紧紧地抿着唇，也不知是哪里来憋着的一股劲儿。

在即将落水的前一刻，船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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