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伍前的那场行动，除了要解救作为间谍潜伏的同事以外，还有一举捣毁赌窝抓捕毒枭烟鬼的任务。

正如他和沈步青前期说的那样，他们分两队执行不同的任务，可是所有人都以为烟鬼在毒品库的交易场所处，可偏偏他在大本营。

虽然他们最后截获了东南亚近三十年来最大的一单，抓捕了三分之二贩毒集团的成员，甚至在里应外合下捣毁了毒品产业链上下游，可他们都算错了一点，潜伏在组织中的同僚已经暴露，烟鬼为了肃清组织，亲自在大本营地牢中惩戒叛徒。

于是纵使最后任务完成的相当漂亮，可因为最关键的核心人物烟鬼的逃脱，再加上包括卧底孟杉在内的军警人员三死五伤的惨痛数字致使这场行动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忱无疆是整场行动的现场指挥官，任务结束后陷入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不得已只能退伍。

所以当军方再次找上门，告诉他有机会再开展一次行动时，他几乎没有多加思考就答应了下来。

你问他过了最初时刻，他有没有后悔过，有，但是绝不是重回部队，而是不该在前事未尽时就贸然闯入沈步青的世界。

此次行动凶多吉少，烟鬼恨他们恨得牙痒，九死一生的世界不该让尽是坦途的沈步青去承受、经历。

他宁愿她埋冤他，如果出现意外，他宁愿她如表面看上去的一般冷情，早早忘记他。

可他真身处绝境时又生出些不合时宜的妄想来，而撑着一口气从地狱爬回来的人，此刻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听这些绝情话。

沈步青嗤笑出声：“我以为，你只是大男子主义，不善沟通，可我现在才知道，你根本就是不了解我。”

忱无疆徒然对上她的视线，深黑色的眼瞳晶莹透亮，平缓而炙热，爱痛交织。

“你说你不想给我一个只有既定答案的选择，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选择可能早在和你在一起时，我就已经做过了呢？”

心底深处猛地绞痛，似乎这一刻终于意识到原来因缘际会断裂的声音，也如裂帛撕裂，轻柔却又响亮。

“忱无疆，和你在一起前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会或多或少的面临你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的情况，断断续续的我也会和你曾经的主治医师联系，我本可以不掺和进你这复杂的、麻烦的世界的，我左右为难也思虑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赢过你，我曾以为这是我们的默契，是不言而喻。”

她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自方才开始便一直无意识握在手中的水杯，单手举着微微抬高：“可我现在发现我错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忱无疆眼皮一跳，低声喝道：“小舟！”

滕舟下意识的听令，松开搀扶忱无疆的手便扑了出去，堪堪赶在水杯落地前抢救起来。

可惜杯可不碎，人无两全。

说完这席话，沈步青像是大病一场，疲累至极，只抬手指着门口让他们出去。

滕舟握着水杯看着忱无疆深思不属的模样，终究还是叹息一声半搀半拖着带着他走出房门。

厚重的大门合上的响动仿佛惊醒了他，忱无疆颤了颤眼睫，像是没敢回头看，又不敢轻易走。

两人生生在门口枯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意识到身后门内的人不会再开门接纳他了，眼见快到半夜查房时间，终于被滕舟拖离了门口。

自那日以后，忱无疆像是整个泄了气，没有再不顾身体疯狂复健，却也像被抽走了神魂，空时只顾抱着那个被滕舟混乱中带出沈步青家门的水杯枯坐，明明活着，却像是没了求生的意志。

杨老和陆司令来探望了几次，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心里气他不争气，但又下不了手狠心打骂，终于还是请出心理医生来。

可惜如同在队内时一样，纵使内外破败至此，忱无疆自有一套逻辑内核。

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无人可开解。

等到所有人发现忱无疆已经十天半月未开口说过话时，终于还是不顾其反对，联系了他海外生活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