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舟和赵母搬回了原来的房子，离单位地铁通勤半小时，也还算方便。

赵香兰早打算走了，可自家儿子整天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让她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再多留几天，好歹能照应他几天。

这一段时间，苏舟下班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沿江大道走一趟，看看周一是否回了家。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而过，房子的灯从未亮过。

处暑都过了六七天了，他一日复一日的数着开学的日子，她也该回来了吧。

回了家照例和赵母打了声招呼，他便钻进了卧室。

赵香兰端着早晨买回来的甜瓜，看着紧闭的房门，鼻头一酸，泪便流了出来。

苏舟打小就是个听话招人疼的孩子，这么多年她一句重话也没舍得对他说过，他也孝顺从不让她操心，怎么就为了一个外人和自己的母亲僵成这样。

她知道的，他心里憋着话，他怨她。

苏舟买下的房子不大，九十多平，对他来说够用了。

赵香兰压抑的啜泣声在屋内响起，哭了好一会儿，眼睛都肿成核桃了，赵香兰抹干了脸上的泪，重新端起放置在桌面上的甜瓜，轻轻敲着苏舟的房门。

卧室门很快开了，苏舟换了一身黑色丝绸睡衣，周一有一套白色的。

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说出的话却很温和。

“妈，有什么事情吗？”

绿皮黄瓤的甜瓜散发出清香，她取出一块儿，问他：“妈早上买的，新鲜的很，吃一块儿？”

苏舟犹豫了一瞬，很快接过甜瓜。

手把在门上，正准备动作，便听到赵香兰说：“吃完了和妈聊聊吧，妈妈好久没和你好好谈过话了。”

捏在手里的甜瓜又被放回托盘中，他掩上房门走到客厅。

赵香兰干惯了农活的手皱皱巴巴的，指骨弯曲变形很难伸直，她搓了搓裤子，说：“你去找周一吧，妈不拦你了。”

“妈也————拦不住你。”

声音有些哽咽了。

苏舟动了动嘴皮，说不出话来。

她抬起深陷的眼看着她在世间唯一的牵挂，已经有些泣不成声了，“孩子————妈不逼你们了，你们想生就生，想不生就不生，我也老了管不着你了。”

她这番情真意切的话是对她儿子的妥协，也是对一个男人的妥协。

在生育这个问题上，周一的意愿从来不曾被她考虑过，或是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女人同不同意从来不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只有一个问题，妈要好好问你。”

赵香兰攥紧苏舟的手腕，边说边摆头，“你真的做好了一辈子不要孩子的准备吗？”

纵使老来孤苦无依，纵使旁人闲言碎语，你都不惧吗？非周一不可吗？

这下苏舟有了动作，他抬起低垂许久的头，脸上从未有过的认真。

“我考虑好了，妈。”

他点点头。

周一走后的这段时间，他在等待也在反思。

没有再见周一前，他这辈子本就不打算结婚生子，就如网上流传的搞笑段子，他又没有什么能造福人类的优质基因非要传承不可，何必庸人自扰。

如今搞成这般地步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过贪心了。

人在安乐窝里呆久了，心也渐渐腐了，想要的渐渐多了，越发分不清什么是本什么是末了。

他从周一身上得到的太多了，竟还妄图得到更多。

曾经皓月当空下，他难道就没想过让她生个孩子，依赖他，全心全意都是他吗？

是的，他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