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隐隐传来发动机的声音，方聿听着摩擦声越来越浅。

双尾人鱼逐渐离他远去。

人鱼回游入海，凡人徒留一把折伞，鱼尾划出的余波旋即被海面抚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

如果真的如此平淡，

为何在他的内心深处，

激荡出一丝真挚的暮念。

微渺到，他当时并未察觉。

周五晚上是方聿回方宅吃饭的时间，从美国回花城后，他就开始独自居住了。

理由是，在国外独立惯了。

方涵并未就此为难儿子，很痛快地同意了，并由着他选择住在哪，在花城的几个区，都有方家的房产。

被要求每周五回方宅吃晚餐这件事，他当然同意。

不守这个承诺的反而是方涵。

有时候，餐间，一个电话，他就离席了。

常只留下方聿陪母亲邵荔棠就餐。

邵荔棠今年四十多岁，养尊处优的她，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婚后，方涵并未要求过邵荔棠工作，但她从小在家业庞大的邵家耳濡目染，还是幕后持股了相当多的相关上下游产业。

邵荔棠平常颇为低调，打扮得体而不张扬，方涵送的各种璀璨的宝石首饰，她只在出席一些高端宴会时佩戴。

平时并不算珠光宝气，这也与传统花城人的实干风格相得益彰。

用方聿逗哄她的话来说：“妈，你不戴珠宝已是绝美！”

邵荔棠常被独子逗趣出会心一笑。

她并不是常规的相夫教子型少奶奶。

方聿自幼时起，不时听到邵荔棠打各种远洋电话，粤语、英语、普通话夹杂着的陈述。

“聿仔，下周有个商务会面，跟我的时间冲突了。

你代我参加，请人家吃个饭。”

“具体信息稍后我发你微信。”

“好。”

方聿顿了一秒，给出了回答。

这样的商务会面，自回花城后，已经不下十次。

方聿没有点破过，这是他和邵荔棠之间的默契。

邵荔棠的心思他当然明白。

他更明白，什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还明白，什么是心照不宣的糊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