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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二年秋收结束以后,爸爸实在是受够了口袋里没钱,低三下四的苦日子,秋收结束以后,联系了村里在东营油田工作的人,要到东营闯荡一下,和我,爷爷奶奶说,尝试一个冬天,不行回来第二年不耽误种地,奶奶对爸爸的想法大力对持,说路都是人闯出来的,我和弟弟交给她就是了。
深秋的某个清晨我送爸爸去镇上坐汽车去东营,去的时候每人骑一辆自行车,因为要带的行李有点多,回来的时候爸爸把一辆自行车绑在我自行车的屁股上,我摇摇晃晃的骑回家,我回头望,看到爸爸在用衣袖擦眼泪。
九十年代的东营胜利油田的开发正值开发的兴盛期,连续10年稳定在3000万吨以上,油田既有正式工,也有临时工组成的施工队,我们村有一个远亲是正式工,也有很多沾亲带故的为了某一条出路投奔他而来,在油田做施工,施工居无定所,大部分都是正式工不愿意做的苦活脏活累活、离基地远的项目让不怕受累的农民做。
爸爸来就跟着给施工队做饭,然后他们给爸爸开工钱,因为对于厨艺家学渊源。
爸爸厨艺一项不赖,对比之前的饭菜,施工队说这才叫吃饭,以前给他们吃的是猪食,他们赚的多,给爸爸的工资开的也高。
临到春节回家,一算账,一冬天挣得钱顶家里三四年,他知道,东营来对了。
我们家里关于厨艺的传统始于我曾祖父,老爷子解放前是地主老财,吃香的喝辣的,享受一般山里人没享受过的美味,1947年土地改革,他属于比较明智的开明派,我党甫一号召他就主动把90%的土地充公了,自己只留了10亩地,所以才没有没评定为地主,但是也落了个富裕中农的成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老天爷其他兄弟没有我曾祖父的明智,两个属于顽固分子被枪毙,还有一个被吓傻了。
老太爷自此之后觉得,钱财乃身外之外,说:人生在世,无外乎吃穿,吃在穿前面,一定要吃好,穿什么不重要。
解放后成立公社,因为老太爷见多识广,烧菜好吃,在公社食堂小灶烧菜,广受领导好评,一干10几年,一直到去世前一年,在□□的时候,我们村受灾严重,死了很多人,我们家因为老太爷在公社食堂做厨子,收了老天爷的庇佑,没有人去世。
有了这个缘故,我父亲一辈,没啥手艺,但是独独对于厨艺都很在行,深受我曾祖父的影响,我这一辈也是,读书不好的多是从事厨师职业,后来有了厨师证,我们家特一级厨师有10几个。
所以我和王小萍说:我门家是厨艺世家。
根源就在这里。
我和王小萍说,我老太爷最著名的故事,是临去世时,我爷爷问他还有什么遗言没有,他说他想吃县城城南关老字号的董纪烧鸡,我爷爷赶紧让人骑自行车去买,紧赶慢赶买回来,他已经去世了,临了也没吃上城南关董纪烧鸡。
所以我们家也是吃货世家。
1992年的冬天,临近春节,从腊月二十七我天天到村西的公路上迎接爸爸,知道天很黑了才回家,终于在腊月二十九,在昏暗的薄雾中,看到了爸爸,爸爸穿一件灰色的风衣,几个月不见,白了也胖了,气色红润。
看到爸爸一脸开心的样子,我估计他是赚到钱了。
当天晚上,我看爸爸和爷爷奶奶的聊天我知道了,爸爸第二年要跟着施工队继续去东营。
看着爸爸带回来的钱,爷爷开心的笑了。
那年春节,爸爸还买了猪头和很多猪肉来煮,春节煮猪头肉。
香气飘满整个屋子。
煎饼卷猪头肉,汤里放一把韭菜,非常非常美味,咬在嘴里汤汁四溢,唇齿留香。
王小萍说:你果然还是吃货,永远记得什么东西好吃。
爸爸第二年继续给施工队做饭,熟悉了情况,第三年就在东营油田基地支起了早餐摊,然后就是家常菜馆。
没用三年,我们村在东营的人说,丁家老二发洋财了,赚了好多钱。
我爸说,油田的人出力,那几年油田产油多,工人赚的又多,下馆子舍得点菜,爸爸厨艺又比一般的家常菜馆好吃,老顾客多。
爸爸用了三年竟然成立村里首富,到了1995年就有超过二十万存款。
在那个城里房子只要几万块的时代,爸爸的钱可以在济南买一个二层小楼。
以后爸爸的存款一直在20-30万之间浮动。
当年很多人劝说爸爸在城里买房子,爸爸一个劲摇头,那个是要将来给娃回家盖房娶媳妇的,一直等到将来十几年后我们在城市买房子。
爸爸的存款连首付都不到了。
一个人的财富是由他的认知决定的,货币也是有时间价值的,通货膨胀会夺走你的财富。
这是我上的关于货币时间价值的第一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