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更的梆子声尚未散尽，方羽已在朱雀门前翻身下马。

商瑶连夜用茜草染红的证物匣在晨光中泛着暗芒，匣盖缝隙里隐约可见半片沾着西域朱砂的榆树叶。

＂宣镇北将军方羽觐见——＂

鎏金殿门轰然洞开时，方羽刻意踩过第三块莲花地砖。

昨日从武库取回的陌刀突然震颤，刀鞘内暗格滑出三卷泛黄的账簿，正是半年前赵明克扣军饷的实证。

＂臣有本奏。

＂方羽在百官惊愕的目光中率先出列，玄色官服下摆还沾着昨夜苜蓿草车上的露水，＂近日军中流言四起，说臣改良的弓马训练法折损战马，臣请当场演示。

＂

太极殿外忽闻战马嘶鸣，二十名精兵牵来两列军马。

左边马匹肩胛处俱缠着靛蓝布带，右侧则是普通战马。

当方羽挥动令旗，蓝布战马竟在疾驰中突然人立，前蹄精准踢碎悬在槐树枝头的陶罐。

＂改良后的马镫能省三成腿力。

＂方羽解下布带，露出铸铁打造的弧形马镫，＂突厥探子偷去的旧式图纸，不过是个饵。

＂

赵明紫袍下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昨日安插在武库的暗桩分明禀报，说方羽整夜都在清点陌刀。

＂巧言令色！

＂赵明甩开想要劝阻的同僚，＂上月陇右道运来的三百石精铁，为何兵部账上只剩半数？＂

方羽等的正是这句质问。

他解下腰间鱼符轻叩柱础，殿外立即传来商父中气十足的嗓音：＂草民商氏粮行愿为方将军作保！

＂红木抬箱轰然落地，二十本盖着各州府火漆的账簿堆成小山，最新那册分明记录着精铁全数熔铸成新式马镫。

李将军突然出列，北衙特制的犀角笏板重重敲在青砖上：＂老臣昨夜查验苜蓿草车，倒发现件趣事。

＂他身后亲卫抬进的突厥武士尸体尚未僵硬，衣襟里搜出的密信盖着赵明私章，信笺边缘还沾着未洗净的西域朱砂。

方羽适时取出榆树叶，对着日晷方向调整角度。

叶背的朱砂印记在辰时日光下逐渐显现出龙纹，与三皇子抓周礼上摔碎的玉璋纹路分毫不差。

满朝文武霎时屏息——谁不知赵明之妹正是三皇子乳母？

＂陛下明鉴。

＂方羽突然朝着御座行大礼，掌心暗藏的艾草灰随风飘散，＂臣在边关缴获的突厥布防图，其标注的屯粮地竟与赵大人封地相邻。

＂

丹陛之上，皇帝指尖抚过方羽昨日呈上的《军制改良疏》，朱批旁的指甲划痕深及帛面。

当他的目光掠过面色灰败的赵明，最终停在方羽被陌刀磨出薄茧的虎口时，忽然抬手截住欲上前押人的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