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的晨露还未散尽，叶尘肩头压着半人高的柴火堆跨进魏府偏门。

门房老张抱着胳膊倚在朱漆柱上，鼻孔里哼出两股白气：＂赘婿就该走西角门，这正门也是你配踏的？＂

叶尘指节在粗麻绳下勒得发白，面上却浮起浅笑：＂张叔教训的是。

＂话音未落，东院传来尖利的女声：＂新来的姑爷还不去挑水？

午膳前要灌满三缸！

＂

日头攀上飞檐时，叶尘已换了三身粗布短打。

前襟汗湿得能拧出水来，掌心新磨的血泡黏在扁担上，每走一步都似针扎。

厨娘叉腰立在井台边，抬脚踢翻刚打满的木桶：＂动作这般慢，是想让老夫人用隔夜水沏茶？＂

＂侄婿来得正好！

＂

叶尘刚踏进议事厅，魏文远蟒袍上的金线刺得他眯了眯眼。

这位大舅哥正捏着账本冲他冷笑：＂听闻你在江南做过账房，且说说这船绸缎被漕帮扣在扬州渡，当如何处置？＂

檀木椅上的魏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

满屋管事们的窃笑像蛛丝缠上脖颈，叶尘盯着青砖缝里半片枯叶，漕运图在脑海里徐徐展开。

＂走广陵渠。

＂他声音清朗，＂虽绕行八十里，但能直抵金陵官仓。

漕帮手再长，也不敢劫官船。

＂

魏文远脸上横肉抽动，猛地将茶盏掼在案上：＂说得轻巧！

多耗五日行程，误了交货期谁担待？＂

＂十日前漕运衙门放出的消息，三日后广陵渠新闸开通。

＂叶尘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补丁，＂顺流而下反而能省两日，账房先生该算得出水速与船速的差值。

＂

佛珠碰撞声戛然而止。

魏老夫人深陷的眼窝里精光乍现，几个老掌柜已经凑在一处拨弄起算盘。

魏文远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突然抓起案上镇纸：＂那你说这方和田玉该值......＂

＂玉料沁色深浅不均，雕工刻意掩了右侧绺裂。

＂叶尘上前半步，日光斜斜映在镇纸边缘，＂上月西市当铺收过同样货色，作价不过三十两。

＂

满堂鸦雀无声。

魏老夫人手中佛珠突然＂咔＂地断线，玛瑙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叶尘弯腰要捡，却被苍老的声音喝住：＂姑爷今日乏了，回房歇着吧。

＂

暮色漫过九曲回廊时，叶尘在月洞门前撞见魏瑶的翠色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