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山的雾气在凌晨三点浓得能掐出水珠。

穆瑶踩着湿滑的青石阶往上冲，掌心的陨铁烫得像块火炭，那些星图纹路已经蔓延到锁骨下方，在皮肤下泛着幽蓝的微光。

任铭轩的油纸伞始终悬在她头顶半寸，伞骨上挂着的铜铃撞出细碎声响，把试图缠上脚踝的灰雾震得粉碎。

＂当心活人桩。

＂任铭轩突然扯住她手腕。

伞面倾斜的瞬间，穆瑶看清右侧山壁上凸起的木桩——被雨水泡胀的槐木表面浮着层人形油膜，那是陈大师最爱用的监视手段。

韩老的竹楼亮着盏煤油灯，推开门却见八仙桌上摆着三碗倒扣的糯米，正中那碗渗出的黑血正顺着桌缝滴答。

老人背对着他们正在画符，朱砂笔尖悬在黄表纸上一寸，墨汁自动沁出北斗七星的纹路。

＂比预计的快了半刻钟。

＂韩老没转身，枯瘦的手指突然指向供桌上的紫铜香炉，＂把陨铁搁进天池位，铭轩去守震位。

＂

修复过程比穆瑶想象的更凶险。

当韩老用银针挑破她指尖，血珠坠入香炉的刹那，整座竹楼的地板突然变成透明。

她看见自己影子里盘踞着团青灰色的雾气，那是系统残片具象化的形态，此刻正被二十八盏青铜灯组成的星宿阵死死锁住。

任铭轩的桃木剑插进地板裂缝时，穆瑶才惊觉冷汗已经浸透衬衫。

他握剑的右手顺着剑柄滑下来，在阵图边缘轻轻覆上她发抖的手背。

男人掌心的薄茧擦过她虎口，体温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竟比香炉里燃着的犀角还要暖。

＂坎位补三勺朱砂！

＂韩老的暴喝惊得供桌颤动。

穆瑶眼睁睁看着自己小臂上的星图开始逆时针旋转，系统发出类似齿轮卡进凹槽的咔哒声。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窗棂时，她听见脑海里响起久违的机械音，比往常多了几分金石相击的铮鸣。

三日后，中环写字楼17层的＂玄渊事务所＂挤满了人。

穿唐装的古董商举着碎成蛛网状的罗盘，抱着婴灵玩偶的妇人裤脚还在往下滴海水，更有个西装革履的律师捧着遗嘱复印件，说委托人头七那晚在太平间跳了整夜踢踏舞。

＂穆小姐，这是上个月出土的战国帛书复印件。

＂戴金丝眼镜的大学教授递来文件袋时，袖口露出的檀木手串突然炸开，108颗珠子在红木地板上拼出个狰狞的鬼脸。

穆瑶屈指在茶杯沿口一弹，溅起的水花准确落在每颗珠子中央，蒸腾的白雾里传出声凄厉的猫叫。

任铭轩抱臂倚在档案柜旁，看着那缕黑气被收进玻璃罐。

他今天换了件立领衬衫，扣子依旧严严实实系到喉结下方，只是当穆瑶转身时，领口微不可察地敞开了半寸。

深夜十一点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穆瑶瘫在黄花梨圈椅上揉太阳穴。

任铭轩默不作声推来盏茶，杯底沉着两片逆时针打转的银杏叶。

她正要调侃这强迫症似的仪式感，忽然发现男人左手中指多了道新鲜的灼痕——正是那晚在竹楼震位被反噬的位置。

＂九龙鬼市的线索该整理了。

＂任铭轩突然开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档案袋边缘。

穆瑶从保险柜取出青铜匣时，月光恰好透过百叶窗落在匣面，那些原本模糊的饕餮纹竟开始蠕动，仿佛有无数张缩小的面孔在浮雕间挣扎。

当铜镜照出第三枚逆北斗图案时，穆瑶突然僵住。

镜面倒映的档案柜玻璃上，本该在隔壁煮茶的任铭轩，此刻正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