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

“听说了吗？今日这大婚，是陆家小姐嫁她的亲姑父呢！”

用红绸包着的喜钱被几个丫鬟婆子洒向人群，一路都没有断过，锣鼓喧天中，十六个穿着喜庆衣裳的轿夫抬着繁复奢华的朱金木雕花轿稳稳前行。

今日，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富商陆家嫡女与侯府二房公子结亲的日子。

围观凑热闹的众人抢喜钱抢的不亦乐乎，却也不忘消遣几句。

“那二房公子夫人上个月才没了命，为何这个月就急着要娶他先夫人的侄女儿？”

“姑侄两人先后共侍一夫，真是前所未闻呐，让一个妙龄姑娘嫁给一老男人，为何要如此糟践她？”

“陆家看上人家是侯府了呗，人死了又怎样，还能有自家前程重要？”

“这高门大户是非可真不少......嫁妆也不少，有二十里了吧？”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那驾奢美的轿子里，陆央央精致灵动的脸上更是没有一丝喜庆。

这些年来侯府二房一直靠着陆家的钱财上下打点，才维持个一官半职，而陆家也靠着二房的庇护得以一直把生意做下去，还做到了如今数一数二的位置。

只是在这桩交易中，裴家二房得到的远远比付出的要多得多。

五年前姑姑大好年华嫁入他二房，陆家的钱财便一箱一箱往二房送，以供二房父子仕途顺畅，可姑姑不知为何却越来越黯淡，一向硬朗的身子竟然得了严重的咳疾，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少。

直到上月重病不治的消息传来，陆央央依旧不敢相信，短短五年之内，之前那个爱笑爱闹的小姑姑竟是因为郁症和咳疾而死。

她认定那侯府二房肯定对姑姑不好，甚至怀疑姑姑真正的死因，悲痛万分时不管不顾地要去侯府找二房要个公道。

可她不仅被祖父关起来训了一顿，甚至还贴了更多的嫁妆让她嫁给自己的姑父。

还是为了家族前程。

二房父子官位不算高，却也是他们这种商户无法相提并论的。

因此即使姑姑死因有疑，祖父也不敢轻易得罪当官的侯府二房。

同样是上月，侯府大房长子临渊侯裴松被人暗害殒命，侯爵由大房次子裴珩袭承，这裴珩本也是个精才绝艳的公子，可偏偏早遭了变故，上月裴松那场遇害中他还瘸了腿。

一个瘸了腿的人如何守得住爵位？二房这才真铁了心要把侯位从大房抢过来，抢侯位必然少不了陆家持续的钱财支持，那就必然要再次联姻。

这才不顾丧期，着急忙荒的带了聘礼到陆家求娶。

她就这么被家里送到裴家，嫁给上月还是自己姑父的人。

随轿的细眉小声和她嘟囔，

“十六箱子聘礼换咱家二十里的嫁妆，又出钱又出人，咱家姑娘都得给他们裴家填坑吗？”

柳叶扯了扯她，

“你都念了一个月了，今日就别惹姑娘心烦了。”

陆央央剥了一个荔枝塞进嘴里，粉红的脸颊鼓鼓囊囊。

他们陆家的确是又出钱又出人，可谁让裴家是朝廷做官的呢？陆家产业大，是有点钱，但若是在朝中没有靠得上的人，必定不能长久。

商户地位低贱，向来为人所不耻，除了裴家二房，没有哪家为官的愿意和商户结亲坏了名声。

只是可怜了姑姑，身死才一月，她这个做侄女儿的却穿红挂彩。

一滴清泪落在了宝石戒指上，陆央央眨眨眼睛，没让眼泪花了精致的妆容。

好在那裴临好学上进，一表人才，虽然年纪大些，但也算是名声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