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霜降夜这天，天刚擦黑沈七夜踩着满地枯叶拐进琉璃厂西街。

后脖颈的胎记火辣辣地疼，像是有人拿烙铁在上面来回碾。

他缩了缩肩膀，把围巾又裹紧些。

＂七爷？是七爷么？＂墙根阴影里突然窜出个瘦猴似的小子，破棉袄袖口油光锃亮。

沈七夜眯眼认了半晌，才看出是鬼市跑腿的＂小蚂蚱＂。

三个月前这娃儿还活蹦乱跳的，现在两颊凹得能塞进核桃。

＂别声张。

＂沈七夜拽着他躲到槐树后头，＂八百里行帮的铺面...＂

＂全完犊子了！

＂小蚂蚱一开口就带了哭腔，＂吴家军昨儿半夜封了整条街，白掌柜那些老伙计...＂他突然噤声，哆嗦着指向街对面。

顺着他手指看去，荣宝斋的门板上钉着张人皮。

月光下能看清胸口刺青，是八百里行帮二掌柜＂铁算盘＂的标志性纹身：一把穿铜钱的匕首。

拐进延寿寺街，往日喧嚣的鬼市静得像坟场。

青石板路上到处是打翻的笸箩，碎瓷片里混着几颗带血的牙齿。

沈七夜蹲下捻起片钧窑瓷，釉面还粘着半截指甲盖。

＂看那儿...＂王二麻子突然拽他衣袖。

街尾＂聚源当＂的幌子下吊着具尸体，随风慢慢打转。

死者右手被齐腕砍断，断肢却古怪地塞在自己嘴里。

沈七夜瞳孔一缩这人他认识，是专做青铜器生意的老崔！

＂左手。

＂白云裳突然出声。

她脸色比纸还白，心口的疤又开始渗绿汁，＂看他的左手...＂

老崔左手指缝里夹着片黄纸，上头用血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八卦。

最骇人的是乾位和坤位被人调换了位置，这是风水行当里最恶毒的＂阴阳倒错＂咒！

刘三爷踹开＂广和居＂后厨的破门板，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灶台边趴着具无头尸，看衣裳是店掌柜老周。

案板上摆着个油纸包，拆开后是半本烧焦的账册。

＂癸卯年六月...＂沈七夜就着月光辨认，＂收沈家定银三百两，货品...＂后面的字被血糊住了，只能看清交货地点写着＂柳树岗东三槐＂。

白云裳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口黑血。

血里裹着片青铜鳞，＂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鳞片内侧面刻着极小的小字：＂戌时三刻，井西五步。

＂

＂这鳞片...＂沈七夜用刀尖挑起它，＂是你心口掉下来的？＂

白云裳还没答话，房梁上突然＂咯吱＂一响。

众人抬头，看见横梁上趴着个穿寿衣的小孩，正用指甲在木头上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