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春十一坊的坊主是一位貌美的女妖。

裴娇见到她时，她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干涸的血迹蔓延在苍白的皮肤上，若不是胸膛还在起伏，倒像是一具尸体。

顾景尧似乎对于这么一副看起来有些残忍的折磨手段有些苦恼，他眨了眨眼，以免裴娇误会，便解释道，“为了防止她逃跑。”

这妖培养了一群蛊惑心智的魅妖，特意引诱附近的妖族或是人族，吸取他们的精气，骗取他们的灵石，遇见好看的，便迷晕了，当做自己的炉鼎。

环春十一坊的地下，掩埋着森森白骨，此处的破败残桓与上方的玉楼金阁恍若是两个世界。

白蚁爬过生霉的木梁，数不清的干瘪尸体吊挂在转动的房梁之下，风吹来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

的声响。

裴娇移开视线，“她应当是堕妖，身上沾染了魔气。”

“将她带回永夜城，剩下的事情交给城主处理便行了。”

这时，那一直垂着头的女妖忽的嗤笑一声，她的笑声尖厉，回荡在凄冷的地下。

她猛地抬眸，死死盯着顾景尧，“我倒不知，魔域鼎鼎有名的魔头还有闲心跑来我百花镇伸张正义，您和我们本质上，不都是一样的东西么？”

裴娇眉尖微微一蹙，“你就别在这无能狂怒了，有什么话你去和城主说吧。”

女妖的视线流转在裴娇身上，她的视线似是阴冷的蛇，盯着紧密无间的一人，冷笑道，“我先前见过顾如笙，她也是同你一般是自以为是和魔族混迹在一起的人族，你知道她的下场么？”

她笑声沙哑，“她曾经可是仙洲第一美人呢，最后还不是落得个疯疯癫癫红颜薄命的下场，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顾景尧的脚步微微一顿，房梁落下的阴影之中，他唇边的笑意微微冷了些。

他的指尖搭在了剑鞘上，温声道，“娇娇，将她的人头带回去，也可以交差的，不是么？”

裴娇一个趔趄，赶忙握住了他的手，“别，你不嫌脏，我还嫌脏呢。

我已经通知永夜城的妖族了，他们马上就会赶来这里。”

女妖仍愤恨地诅咒着他们，裴娇直接用一旁的抹布堵住了她的嘴。

她拍了拍手，露出一抹笑，“他们应当也快来了，我们准备出发吧。”

白日里的百花街仍是攘来熙往，桃红柳绿。

茶楼内坐满了人，说书人摊开折扇，一敲醒木，“上回讲到，当上古遗址开启时，那魔神的诛仙盏被打破，魔神降世，这本该是一场浩劫，这一切都源于那蛰伏许久的玄阴宫宫主，据说他曾是上古时期魔神之战中侥幸活下来的魔族，自那开始便筹划着这个惊天阴谋。”

茶楼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

“魔神夺舍了天岚宗赫赫有名的天才魏明扬，仙盟重整旗鼓，连带着永夜城的城主都被惊动，近乎派遣了整座城的妖族前去帮忙，好在玄灵门的文殊长老有先见之明，画了一张集结仙洲各大门派掌门之力的符箓，欲要封印那魔神……”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突生，那魏明扬的道侣舍不得看自己心爱之人被杀，呵！

你猜怎么着，她竟挡在了他身前，抵消了符箓的大部分威力！”

“……”

裴娇望着茶楼里字字珠玑的说书人，侧过头道，“没想到竟还真流传出了故事。”

只不过，他还有一点没提及。

由于魔神脱离了魏明扬的躯壳，他并未死在那场战役之中。

为了弥补自己错信了他人，造成数万条生命凋零的过错，他带着林倾水的骨灰，选择用余生的岁月都镇守在雪域，也就是魔域和仙洲的交界处。

以此来维护边界的和平。

那场战役，无论是魔域还是仙洲，其实都元气大伤，她有意化解一者的矛盾，便以南，恍若散落一池碎金。

少女耳垂处的曦和春雪凝聚着一点温暖的日光，落在他的眼底，熠熠生辉。

前方的路，都在阳光笼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