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沅突然有了一种冲动，她不进宫了，也不当什么永宁侯夫人，让张箴带她出宫，天涯海角，去哪里都可以。

她直起身，握住张箴的手，却摸到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被迷药迷晕时，她便察觉到了这粗糙的触感，还记得六年前，他的手还是温润细腻的。

黎沅眼神闪动，另一只手也覆上张箴的手背，移到面前。

“你的手……？”

她轻声问道。

进宫后，她不敢多打听张箴的事，只知道他去了江南。

“我爹曾有一个副将，姓孙，后来去了江南湖州当总兵。

他身手高超，我在他手下学了六年。”

张箴低声回答。

“想来很苦吧？”

黎沅道。

“再苦，都过去了。”

张箴的声音虽平静，可是有着藏不住的涩然，像一杯凉茶，浇灭了黎沅所有的冲动。

她凭什么？

六年前对人家弃之荜褛，好不容易人家熬过来了，如今地位显赫，前途无量，她却要为着自己的自私，让张箴舍弃一切带她走。

就因为张箴对她好，所以活该他倒霉是吧？

黎沅鼻头一酸，声音苦涩，“张箴，你快走吧，就当今夜没见过我，不管皇上要我的血还是什么，都跟你没关系。”

张箴沉默了半晌，“沅沅，你不说我也能查到的。”

“那就不要查呀，你应当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离我远点，算我求你了。”

本是拒绝的话，可不知为何，黎沅却越说越委屈，仿佛是张箴拒绝了她，一行清泪缓缓滑落，闪着细碎的光。

张箴伸手一点一点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沅沅，你放心，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黎沅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或许是这一年多她过得太苦了。

自临西王起兵造反，局势陷入动荡，赵安就跟大燕一样，仿佛被抽去了脊梁，在这场风雨飘摇中一点点垮塌。

无数个夜晚，他都从噩梦中惊醒，醒来后有时候会大怒大叫，有时候会大悲大哭。

朝事根本不管不顾，身心俱疲的黎沅，不仅要承受着时局动荡的压力，处理紧急的朝事，还要强撑着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安抚着惊慌失措的赵安。

她以前没有这般脆弱的，落子无悔，得到什么便要失去什么，想来真的是她太累太累了，所以才会在听到张箴毫无保留的话后显得那么委屈。

晨光穿透茜纱窗棂时，黎沅才从梦魇中挣出身子，昨夜的一切仿佛一场梦，随着天光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唤来岁欢，一问岁欢时辰，已经到了午时，岁欢说见她没醒便没有叫她，

昨夜张箴替她擦干眼泪，见天快亮了才走，张箴走后她又哭了一阵，哭累了便睡过去了。

廊下忽传来环佩叮当，怜心进殿盈盈一礼：“夫人，午膳好了。”

"

姑娘可要敷些珍珠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