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橙还记得收到公主死讯那日，正是七月初七。

月前酒席上，秦欢拂袖而去，随后东黎上下一心，镇北军一鼓作气，陇川大捷解了西毫数月之困。

虽说在泱泱大势面前不过杯水车薪，却让内忧外患的东黎得以修生养息。

本以为终于能让他不再于夜半惊醒，却怎料长公主竟于成婚前夜坠楼身亡？

那时，叶青橙正要送上那份迟来的贺礼——

“良景？”

叶青橙如约来到长生殿，轻轻地唤他。

“你来了，”

卫晨这才回过神来，朝她抱歉地笑了笑，“坐。”

说着，他无比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为叶青橙腾出了半张椅子。

叶青橙莞尔一笑，从善如流地坐在了他身边，一眼注意到案前的物什。

“这是？”

“这是皇姐旬日前送来的，只因朕届时心忧国事，无暇他顾，直到陇川大捷，这才得闲。”

叶青橙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那是一张檀丝素面琴，胎漆均匀，上刻小篆，「碧海夜心」。

“这是皇姐的亲笔，”

卫晨指尖轻柔地拂过琴身，解释道，“应是取自「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奇怪，”

叶青橙盯着那几个繁复的字符，纳闷道，“世间锦心秀口文章不下千百，殿下为何偏偏选了这句？”

她虽对诗词不甚了解，但细细品来，总觉得这句诗含着几分哀怨。

长公主特地挑了这四个字题在琴面上，却不知有何用意？

“许是因为朕年少时说的那些荒唐话吧……”

卫晨想起往事，那双清亮的眸子仿佛盛了一汪水，荡漾起层叠的涟漪。

“朕时年初涉政事，因嫌其繁琐枯燥，不如珠歌翠舞来得有趣，有次甚至吵着闹着不做这个皇帝了，偏要去民间当个琴师。”

“然后呢？”

叶青橙鲜少听他说起过去的事情，不禁也来了兴致。

“然后啊，皇姐当然是气得够呛，当即便砸了朕足足斫了半个月的「长河月落」。”

卫晨说到这里，不由笑道，“怎知后来，她自己又斫了把一模一样的琴送还给朕，只是皇姐向来不善此道，斫得有些……”

卫晨斟酌着用词，半晌道：“差强人意。”

叶青橙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长春阁事变」，昔年旧物付之一炬……”

卫晨言及此处，神情间满是感怀，“皇姐她，真是有心了。”

说着，卫晨熟练地抬腕勾弦，那般动作，几乎称得上是爱怜。

叶青橙不懂琴，只坐在旁边看他调弦的动作。

他政务繁忙，又卧榻太久，已经很久没能这般放纵，可以把时间如此奢侈地留给自己。

卫晨左手按于琴面，右手旋着琴轸，时而试弹几声，逐一正弦，却在旋到第三根时，不由一顿。

“良景？”

叶青橙抬头看他，“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