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踱到了内室卧房。

床榻紫漆雕花，床头似乎有一物什，掩在重重垂幔之下。

“这是……”

卫岚似乎有些疑惑，拿起一看，面露诧异，“居然是这本！”

那是本残破的书册，看书脊颜色已经有些古旧，封面更是磨损翘边，有些糟坏了。

卫岚顿时有些感怀，目光放远，好似陷入沉思。

“「蕉芦夜话」？”

叶青橙接过一看，不明所以，“这本书有什么特别吗？”

卫岚微微一笑：“这是陛下年幼时最喜欢的一本自传，某年诞辰他偶得此书，爱不释手，常常放在枕边以供随时翻阅，每每有感而发，便在其中夹页记录。”

书内夹页纸张泛黄，新旧不一，墨色也是浓淡不均，显然是翻阅了不止一次，批注了不止一个版本。

卫晨的字体起初还尚显稚嫩，到后来几乎已和如今别无二致。

卫岚从厚厚一摞夹页中抽出一张来：“你看，这便是陛下对此篇的感悟……「羲和六年十月初八，第四遍诵之所感」。”

叶青橙扫了一眼，密密麻麻，很是壮观。

“不止是感悟，陛下还为此书作了注疏，相关论辩、辞赋前后不下百篇，皆是文采斐然，甚得夫子赞许。”

叶青橙又粗略翻了一遍，疑惑道：“奇怪，既然是自传，为何撰书人的姓名却只字未提？”

卫岚叹了口气，语调颇有些伤感：“著书者乃前朝礼部采风使，他游遍东黎山川风物，阅尽各州风土人情，揽不平之事，渡苍生疾苦，甚得百姓称道。

然而他却官场失意，一生潦倒，尚未施展胸中抱负便郁郁而终，享年不到三十岁，实在令人惋惜。”

“他立传之时已是重病在床，写完不久便油尽灯枯……他说，他这一生，宛如天地蜉蝣，沧海一粟，不足道哉，与其将姓名附于青史，不若化不朽诗篇，流芳万古……”

“陛下感其志高远，又恨其命薄如纸、英年早逝，思及此处，常扼腕而叹，伤怀良久……”

卫岚说着，眼眶微湿，甚是感慨。

叶青橙一时也觉胸中激荡，感佩万分：“殿下，这本书可否借我？我想回宫细细研读，誊纂抄录，赠予陛下作寿辰贺礼。”

卫岚点头：“自然，妹妹若喜欢，留在你那里便是。”

叶青橙得了书册，万分小心地捧在怀里，这才辞别了长公主，匆匆回到长乐宫。

*

却说卫岚注视着叶青橙的背影，眸光黯淡了一瞬：“我答应的事办完了，「他」那边呢？”

玄鸮从房梁飞身而下：“殿下放心，俱已办妥。”

卫岚摇头一叹：“诓她抄录燕党遗著、伪造她与燕氏往来书信……不过是个生于乱世的弱女子，为何一定要除掉她呢？”

玄鸮冷漠道：“可她毕竟是叶家嫡女，卫、叶联姻始终是一大祸患，于殿下登基有诸多不利。”

卫岚又叹了口气：“「他」真的只想借机除掉叶青橙？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