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如炬，毫不吝啬地倾泻着它的炽热，将汝宁府的古城墙烤得滚烫。

城门口，一名年轻的勇丁懒洋洋地站立着，手中的长矛斜斜地倚靠在他的肩头，矛杆上斑驳的红漆已褪去了昔日的光泽。

矛尖，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制头部，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侵蚀。

突然，勇丁那颗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庞朝着远方眺望。

强烈的阳光让他不得不眯缝起双眼，左手本能地抬起，试图遮挡那刺目的光芒。

望了片刻，他无奈地转过身，朝着城门洞内大声吆喝起来：“头儿，我这都快站了半个时辰了，能不能让刘三来替换我一下？”

“嚷什么？嚷什么？这才站了多大一会儿就受不了啦？”

伴随着一阵不耐烦的呵斥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从城门洞内那片难得的阴凉中走出。

他怒气冲冲地走到勇丁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厉声道：“小子，这可不是我硬逼你来的，是你们寨子派你来的。

孙爷说了，要是你们寨子再不把剩下的二十个壮丁送来，哼，有你们好瞧的！

到时候，就算你想站在这儿，也没门儿！”

“朱爷，您息怒，别跟这孩子一般见识。”

这时，又一个男人从城门洞中走出，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手中端着一碗凉茶，恭敬地递到了中年男子的面前。

中年男子松开了勇丁的耳朵，接过凉茶，一口气饮尽，随后对着正捂着耳朵的勇丁说道：“你看看人家刘三，比你大不了几岁，人家多会办事！

你得学着点，别整天跟个长舌妇似的，叽叽喳喳个不停！

哎，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他转头问向端茶的刘三。

不等刘三回答，城门洞里又窜出两个同样穿着勇丁服饰的人，争先恐后地抢着说道：“朱爷，您刚才讲到跟在孙爷身边，一起杀进了天宝寨寨主的家里，把男人全杀了，只留下女人，结果被这不懂事的小子给打断了，您接着往下讲吧！”

“对对对，朱爷，您继续讲，后来孙爷和您把那些女人怎么样了？”

刘三也赶紧凑上前来，一脸期待。

“哈哈哈，这个嘛……”

朱爷露出了一个神秘而又猥琐的笑容，他得意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发现那个被揪耳朵的勇丁也正偷偷地竖着耳朵倾听，于是忙说道：“此事不可声张，走，咱们到城门洞里去说。”

说完，他便拉着刘三走进了城门洞，还不忘丢下一句话给门口的勇丁：“狗蛋啊，你给我老实点，别乱看，好好站岗。

要是再敢打扰老子的雅兴，小心老子揍你！

今天是孙爷的大喜日子，你要是敢搅局，哼，孙爷可不会轻饶你，挖你的心下酒都是轻的！”

听到“挖心”

这两个字，狗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自己刚到汝宁城那一天的情景。

那天阴雨蒙蒙，他与一群刚刚进城的青壮年被聚拢起来去“壮胆”

。

结果，竟目睹孙新亲自持刀，将一个被牢牢绑在柱子上的男子的心残忍地挖了出来。

那颗心刚被挖出时，还在不停地跳动着呢，而那男子在心被挖出后，还艰难地咕哝了两声才死去，实在是凄惨至极。

当时，就有好几个青壮年当场昏厥过去。

还好自己跟着老爹宰杀了五六年的猪，胆量已然锻炼出来了，否则恐怕也会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想想那个男子实在是可怜，后来听人提及那人乃是一个贩卖食盐的商贩，只因违背了孙新的禁令，把盐贩给了西边的一个叫做桃源寨的地方，后来被孙新察觉，就残忍地杀光了他家所有的男丁，还把他的三个正值十几岁妙龄的女儿卖给了扬州的妓院。

据说人贩前来接人的时候，三个小女孩已经摧残得不成人形了。

哎，真是得不偿失，就因为一车盐，把全家人的性命都给葬送了。

狗蛋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着，渐渐地让他乱糟糟的心平静下来。

回想起刚朱头儿刚才所说的话，于是忍不住再次使劲伸长了耳朵仔细倾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