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沉霜怔住了。

世间多的是不知恩义为何物的丈夫。

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里头没有一处是留给女子的。

她可以是某人的女儿，某人的妻子，某人的母亲，却很少有机会是某人，是某奇人，是某圣人。

譬如她自己，是世子妃，是卢夫人，是许氏，但却不是许沉霜。

她可以入主中馈，可以承天祈福，可以赈济灾民，可以在闺阁之中搅弄风云，可以做话本子里的主角，甚至她若愿意，也可以隐在幕后行商立业，辅助丈夫。

但只要这个皇帝活着一天，朝堂之上就不会有她的位置；甚至这个皇帝死了，下一个皇帝上来，她依然只能被赋予一世的权力，她在朝堂之上依然举步维艰。

只有与上一世，甚至与这世间截然不同的力量，才能支撑着她去寻找她想要的世界。

此刻她并非不感动，她甚至更欣赏卢逸生了。

他虽然瞧着温和，内里却自有一股撑得住的铮铮铁骨，担得起一句好男儿的称呼。

她当然知道他们之间有的信任和情意，然而这份情意不能叫她全然忘却自己。

若她当真还是从前的闺阁女儿，想必此刻早已感动的眼泪汪汪，从此安心辅助丈夫，生儿育女，操持中馈，当然也是一条稳稳的好路。

可惜天道令她要看一眼另外的境界，她有此奇遇又岂肯辜负。

“多谢世子，”

哪怕卢逸生此刻眼中是满满的倾慕，但许沉霜不愿意骗他，这是她的真诚，也是她的局限：“无论将来如何风云变幻，愿世子永远记得此刻。”

卢逸生神色自然是黯淡了片刻，许沉霜真是人如其名，像一块捂不化的寒冰。

她那双像猫眼般灵动又诚挚的眼睛看着你，似乎有着不可全知的秘密，明明白白告诉你，她会对你很好，她值得信赖，可你休想得到她的全部。

但却一点都恨不起来，反而只会想让人思索自己究竟还有哪里做的不够好，以至于她总是下一秒就会远远逃开。

“愿同日月，永如此刻。”

卢逸生郑重执手说道。

许沉霜微笑了然，誓言在说出口的那一刻总是无比真挚动容的。

“如今大功告成，我既然答应了住持，要为十名香客送出一场造化，便也该准备一二。

世子不如也趁着这几日好生调息，秘典世子也可随时修习。”

“想必祖母看见世子，也会十分欣慰。”

“秘典修习何必急于一时。”

卢逸生勉强笑道：“不瞒你说，平王府从小到大那些秘术都够我练习了。”

卢逸生这么快就如此坦诚，许沉霜便也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