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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莫里茨·朗格」这个名字,是六处分配给他的,连同一段伪造的人生,附带各种必要的推荐信,证明「朗格」受过良好教育,过去三年受雇于西德一家并不存在的贸易公司,品行正直,富有责任感,如此这般,今年因故返回英国,并且不打算再离开。
他还准备好了「为什么回国?」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校长并没有问。
校长是个雪茄不离手的小个子,要是不挺起腰,就要消失在办公桌后面了。
他养着两只伯恩山犬,面试的时候,那两只壮硕的狗就趴在桌子下面喘气,口水滴在安德烈的皮鞋旁边。
埃克塞特的生活很简单,轻易就形成惯例。
学校提供餐点,为了减少和其他人说话,安德烈总是早早地来,在专门留给教师的松木长桌旁匆匆进餐。
他不是个严厉的老师,如果学生在他讲解语法的时候睡过去,口水流到动词变位表上,那也无所谓。
如无必要,他从不在休息室久待,那地方让他想起霍恩斯比喜欢去的俱乐部,挂着天鹅绒窗帘,充满香菸烟雾,即使白天也很昏暗。
疲惫的教师们谈论板球赛得分,季节性暴雨,和本周闹出最大麻烦的那个男孩。
安德烈不讨厌也不喜欢男孩们,学生对「朗格先生」报以同样不冷不热的感情。
这家中学的大部分学生来自埃克塞特本地,或者附近的城镇,父母可能是渔民丶家具商丶手工业者,或者新移民。
百分之九十的男孩这辈子唯一被迫使用外语的场合就是学校。
有些中学就像低洼地,聚集了被雨水和泛滥河流冲刷下来的各种沉积物。
安德烈思忖有多少夹着尾巴回来的间谍最后走进了公学,试图把破碎的德语丶法语或者阿拉伯语句子塞进目光呆滞的学生脑子里。
安德烈怀疑教世界史的威廉士先生是他的同类,但这只是不太可靠的直觉,他没有证据,也不想去找。
故意搅动低洼地里的死水,是一件不礼貌的事。
在其他人——老师丶门卫丶清洁工和教区牧师——的印象里,「莫里茨·朗格」先生总体而言是个令人愉快的人,举止得体,用同样的态度对待校长和门卫,在埃克塞特的几年里,从来没有过绯闻,似乎也从不喝酒。
有人声称「朗格先生」在外国结了婚,妻子是个捷克人,因为签证问题来不了英国,但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从学校保存下来的旧照片里,时常能发现「朗格先生」的踪影,但他给观察者留下的要不就是背影,要不就是模糊的侧脸,不过姿势很自然,让人说不清楚到底是巧合,还是他故意躲避拍照。
每隔两周的星期六,是学校的郊游日。
老师们轮流带男孩们去远足,钓钓鱼,学些野外生火或者系水手结这样的技能,下雨也不例外,校长深信恶劣天气更能锻炼身心。
这是固定行程,如果有人留意观察,不难发现这家学校的德文老师每一个月都会出现在同一个露营地,身边围着吵闹的低年级男生。
这是个靠近公路的营地,车来来往往,来野餐的人也非常多,春末尤甚,简直像个露天土耳其市集。
一个刚搭起来帐篷歪倒了,里面的男孩们尖叫着逃了出来。
附近坐着野餐的年轻男女摇摇头,露出宽容的笑容。
一个路过的郊游者停下脚步,皱着眉,似乎担心男孩们的安危。
「昨晚下过雨,泥太松软了。
」那个郊游者评论道,他戴着玳瑁边眼镜,灰白头发从猎帽下面露出一绺。
就像其他郊游者,这一个也背着帆布包,手杖末端沾满了泥。
安德烈上下打量他,又把目光转回学生身上。
「从伦敦跑到这里远足,不是太远了吗?」
霍恩斯比笑了笑,「来见老朋友的话,不算远。
」
「老朋友有电话。
如果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通常不是好事。
」